但定陽王本就有股蠻力,加之怒不可當,竟將兩個上前的禁軍都甩脫開,抬手便要毆打蔡孚,這拳頭要下去,潘翼也覺得沒有什麼必要呈上那封信的證據了。
無有命令,衙差不敢上前,禁軍一共在場六人,齊齊上陣,總算分開了蔡孚和姜苻,只是姜苻兀自掙扎,又是要抬腳踹人,又是掙脫不得後扭動上身,州府衙門的人不住喊著成何體統,朱善同最會點火澆油,他對徐照白說的是大人息怒。
眼看場面無法收拾,只聽清脆亮響,「啪」的兩下,所有人都安靜了。
劉王妃不知什麼時候自座位上扶著肚子起身。
她抬手兩個巴掌,左右開弓,全都打在了丈夫定陽王姜苻的臉上。
「鬆手。」她聲音略有顫抖的尖銳,但卻能聽出平靜。
不知怎麼,禁軍齊齊聽令,驚懼之下鬆開了手。
被自己王妃打懵的定陽王臉頰發紅微腫,也不再撒潑,難以置信地望著王妃:「芝芝……」
劉王妃面若嚴霜,眉目冷冽,反倒漂亮得像一幅畫,只是嗓門放開,單手扶腰,氣勢卻猶如陷陣殺敵般瞪向自己丈夫:「姓姜的,你要是再胡鬧,今日定罪,明日你問斬,後天我就大著肚子改嫁!孩子生出來姓別人的姓,你做鬼都別想見我們娘倆一面!」
禁軍紛紛後退,連徐照白都傻了的表情。
「芝芝,我知道錯了,你別生氣,坐……快坐……」
然而被老婆當堂扇了兩個耳光的定陽王姜苻卻帶著哭腔,委屈得什麼似的,伸手去扶劉王妃,想讓她坐下說話。
劉王妃猛地甩開他遞過來的手,瞋目怒音:「姜苻,你去馬上給我坐下!我不開口,你不許出聲!」
「好好好,我坐……」
姜苻回到自己位置上坐好,八尺高的個子,縮手縮腳,似是真的知道害怕兩個字怎麼寫,與方才的暴怒狂躁判若兩人。
所有人都看呆了。
堂上寂靜無聲。
按照婦訓,當堂抽老公嘴巴子,那是可以七出的,而顯然定陽王姜苻沒有要出自己王妃的意思,反倒積極配合,甚至還讓她老婆保重。
劉王妃的壯舉使得堂上終於恢復了審問的秩序。
徐照白什麼場面沒見過,此時的反應也是目有震懾,無有開口。
收拾完不老實的老公,劉王妃開始整頓過堂現場。
她一手扶腰,逡巡幾步猶如巡查,美目里的冷冽嚴光毫不客氣掃過在場每個人,邊踱步邊道:「段通判上次說我是市井潑婦,他還真說對了,我們市井潑婦,就是這麼管自家男人的,怎麼?沒見過?大人們從前沒見過,現下可開眼了!也不用謝我!」
然後,她看向了御史徐照白:「徐大人,您在等什麼?繼續問,我來回答。」
……
梁道玄是躲在百姓的牛車草垛後入的城。
百姓是他路上所遇。那是一戶丹州殷實人家,女兒嫁到了鄰地峨州州府青宕城裡,得知凌汛來了,一家人慌忙收拾東西探望,生怕女兒這邊缺東少西不能度過難關,於是備下糧食和鋪蓋足夠一季所用,由姑娘的哥哥駕著牛車帶著親爹趕路至此。
梁道玄在路上幫他們指路,因衣衫襤褸一副要死不活的樣子,這對父子還借了他一件舊短衫,梁道玄隨身已經無有銀兩,原本衣衫腰帶還留了一個金鑲玉的犀角帶扣,他取下來答謝二人,並謊稱自己是落難商旅,想回城尋找家人。
他會說峨州土話,口音正宗,父子一聽便信,因這峨州口音極其難學,外地人也沒必要學這不怎麼通商地界的土話,除了本地人,旁人又怎會?
而過城門時,梁道玄假裝不適,躲在車上,好在因御史在城中,又有安置災民流民的措施,只要有人認親,便能無牒入城。
梁道玄就這樣神不知鬼不覺回到了出發的青宕城。
他不敢貿然露面,街道上又都是巡邏的衙差,回去館驛怕是自投羅網,身邊除了白衷行,沒有一個切實可信之人,就在他思索之際,忽得聽人議論,今日州府衙門開堂,正是過審定陽王!
這麼快?
他走得腿都要斷了,騎馬半天的功夫走了將近四天,回到青宕城聽到的第一個消息,竟是自己此行最重要的目的即將錯失良機。
越是這個時候越不能著急。
他必須儘快趕去州府衙門,並且保證人身安全,如若此時現身,州府衙門前的人怕是一點聲音都不會讓他出現,立即讓他變作真的遇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