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舅舅!」
那穿斗篷的騎馬人飛快近身,喊著就跳了下來,周遭人聽了這話,無不震驚,預備行禮,誰料,姜霖根本不等這些俗禮,直奔梁道玄而來,緊緊抱住他。
馬車也隨後到近前停下,上面下來的人不言自明——梁珞迦一身常服,只有沈宜跟隨,也急匆匆上前。
「我不是都跟你們說了三四天話,最後說好不要來送的,這一出一入,宮裡哪有方便的……」梁道玄抱著姜霖,泫然欲泣,但還是硬撐著說話,旁人見了,無不感慨萬千,太后梁珞迦示意大家不必拘禮,她自己也眼淚掛滿了臉頰,接道:「這怎麼行呢?」
「我們就小小走一圈,今年還是要回家過年的。」柯雲璧輕聲寬慰。
姜霖鬆開手,如今他與梁道玄一邊高,掉下眼淚的樣子,竟有幾分相似。梁珞迦主動去拉哥哥的袖子,說道:「我們娘倆家中也是坐立不安,一定要來看看哥哥才行。」
姜霖點頭:「我知道舅舅是去過逍遙快活日子,應當高興,但近二十年,幾乎日日和舅舅相見,一想分別的事,實在難過……」
「你都親政了,皇帝的眼淚哪是那麼容易掉的?」梁道玄自己也止住眼淚勸慰,「人生固有萬難,別理難是其間最難幾種,但你要想,今日之別,是為了他日更好相逢。況且放我一個長長的休沐,還是你小子自己說的,怎麼?難不成要反悔?人家會說你出爾反爾,寬縱外戚的。」
「天下對外戚的非議太過不公,史書中固然有奸佞外戚,但又不是無有嘉例,舅舅也是千古不遇之賢臣。」姜霖知道舅舅應當擁有他想要的富貴閒人生活,但仍然不免有些嘴硬的意思。
梁道玄含淚點頭:「好!那你就要做個千古名君,好讓今後的人知曉,你的舅舅教出來你,他便也是賢良的外戚,讓舅舅也留個好名聲。」
姜霖唯有點頭。
梁珞迦也泣涕道:「當年形勢兇險,家中本無可依靠,是我求著哥哥相助,如今哥哥功德圓滿,瀟灑離去,妹妹祝哥哥一帆風順,路皆坦途。」
梁道玄不放心妹妹,又想說,又怕眾人都太過傷心,最終也只是點了點頭。
這回,終於到了上船的時刻。
秋水漸遠,梁道玄望著送行的人影越來越小,柯雲璧站在他身側,二人揮手了許多次,直到盡頭唯有洲頭蘆荻搖曳,青青翠翠,在陽光照耀的湖水下變得顏色越來越淺。
「你終於過上想要的生活了。」
柯雲璧說道。
梁道玄自離愁別緒中收回神,深吸一口氣,長嘆道:「就是我從前跟你說的,實現了世俗意義上的自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