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持本場武試的裁斷是個面色冷肅的高大女修,顴骨高凸,黑髮用玉簪束起,鬢邊可見縷縷銀絲。
「……」她的手中握著漆黑的令牌,似乎在躊躇著,是否要將其立刻擲出。
猶豫間,她不由自主地抬頭向上,看向那個視野最好的看台處——本次浣金仙試的武試主裁斷正在那裡,她在等著對方的意見。
「姚珍珍」當然很有意見。
但他此刻是沒辦法再說些什麼的了,從最開始朱明月一刀傷及姚珍珍的時候,巫尚的情緒就不太穩定,沒等他做出什麼過激之舉,林羽觴當機立斷把他按住,將控制情緒的藥物給硬灌了下去。
服藥後的巫尚就是個無知無覺的提線木偶,面色平靜地坐在圈椅里,神情冷淡得仿佛入了定,當然不能再指望他作為「姚珍珍」出來主持什麼大局。
陳謙將手搭在看台邊緣的欄杆上,睜著眼睛仔細打量。
「嘶,」他忽然收回手,攤開掌心,露出一道燙紅的痕跡——看台的欄杆用的是特製的岫巖石,本身相當耐熱,但此刻已然被場中火焰炙烤得滾燙,「場外溫度已如此可怖,白姑娘她……!」
他的話只來得及說了一半,因為場中熾烈的火焰忽然猛地瑟縮了一下。
一道絢麗的冷白劍光從兩人交手的方向橫切而出,穿透了劍坪上燃燒的火圈,清泠如雪,一下便將場中熱浪蕩滌一空。
「咔嚓」,熄滅的火環中央,姚珍珍踏出一步,有薄薄的冰層從她的腳尖開始蔓延開來。
朱明月身上熊熊燃燒的火焰與地面蔓延的冰霜此消彼長,場地上逐漸蒸騰起一層稀薄的水霧,沾濕了對峙的兩人的衣衫。
姚珍珍抬手,她的面色因為冰冷而透著淡淡青白色,只唇上一點血色更艷,倒顯得容色格外嬌美,手中苦禪劍身上覆蓋著一層剔透的冰殼,遠遠望去倒像是一把冰霜構成的長劍。
看台上,燕鳴臻的神情忽然一怔。
姚珍珍很少用劍訣,倒不是不會或者不擅長,只是習慣使然。
她喜歡純粹的兵刃相交時的碰撞,也很善於利用速度優勢來壓制對手——畢竟施術總是需要時間的,而這個短暫的時間差,已經足夠讓她把劍架上敵人的脖頸。
這樣的冰霜術法,燕鳴臻只見過姚珍珍使用過一次。
那還是很久之前了,彼時他們還不相識,斛珠夫人帶著長子到凡間歷練,兩人喬裝改扮,將護衛和侍從都遣散,卻恰好遇上梵城大火。
尚且年幼的三皇子被母親護在身後,他們躲在避難的平民中,看著從人群里走出來一個背著劍的少女。
冰雪從她的劍尖綻放,一切怨毒的火焰都隨著她的劍舞而熄滅。
說來有些好笑,南陸六洲氣候都是相似的濕暖,少有嚴寒,所以那一日在梵城,還是他第一次見到雪。
冰與火中起舞的少女的身姿曾久久的銘刻在他的心裡,出現在無數個輾轉反側的夜晚中。直到在鳴麓山的登山天梯上,一切處心積慮地設計都走到了盡頭,他從青鸞車上掀起轎簾,再一次看見了那張熟悉的臉。
而今日,冰雪劍舞再起,朱明月的妖火畢竟比不上梵城地下積蓄百年的怨火,霜花層層疊疊,很快將明滅的火焰吞噬殆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