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之遠嗯了一聲,這情況他確實早就料到了,波索是個很會裝神弄鬼的人,說好聽點是喜歡玩弄人心,說不好聽點,就是這個人既不從事生產又不創造價值,總在做平白引起熵增的無意義行為,很該被砍頭。
這裡的衣服其實還行,比薛里昂想的脫線掉毛地攤貨要好一些,緬甸是不少快時尚品牌的產品加工地,這裡店面賣的很多都是所謂外貿尾單和錯版貨。只是身上這件——女裝麼?最大號都這麼緊。
薛里昂茫然往下拽拽縮上去的衣角,這t勒得他腰是腰胸是胸的,也不是說就不好,這開門是嗎嘍關門是螞蟥的破地方,穿這麼騷太暴殄天物。
「脫了,低俗。」陸之遠評價道。與其說是評價衣服,不如說是在評價這個人。這件衣服他有同款,穿上看著明明很正常啊,男人要那麼大的胸幹什麼?
薛里昂只當這邊人身材都比較矮小瘦削,進去繼續試別的了。
「也不能說完全沒見到,整個公司現在應該都跟著波索姓。」薛里昂費勁脫下T恤,聲音悶悶的。
公司從上到下,看似對薛里昂這個正統leader言聽計從,尊敬有加,實際上薛家對它的掌控力已經無限接近於零,連薛里昂要求給會議室採購幾把椅子的這種小事,辦公室都要先向波索匯報後才去做,「話說波索有姓么,姓波?」
「緬甸人沒有姓。」陸之遠把換下來的那件T恤扔在貨架上,「他明明可以讓你感受不到他的控制力,就像你看不見緬甸分公司真正的合同原件和帳本一樣,但是他沒有,中國人一般管這個叫下馬威。」
「我還以為他要滲透我呢,原來是看我好嚇唬才點名叫來。」薛里昂把合適的幾件塞進店主給的袋子裡,路過陸之遠去結帳。
「不一定,但是薛銳說了不干涉,這方面的建議就不在我的工作範圍內了。」
薛里昂聽他一口一個薛銳,莫名不爽,問他:「薛銳怎麼想起來找你的,你們很熟?」
「還行,上學的時候在圖書館通宵的時候認識的。」
「薛銳,去圖書館通宵?」薛里昂回頭詫異看著陸之遠,想分辨這是不是他的又一個冷笑話,這事太顛覆認知了,從小到大,好像沒見過薛銳需要為什麼東西努力,他好像就是被命運眷顧的天才,理所當然獲得天授的知識和能力。
「不然你以為他是怎麼拿年級第一的,」陸之遠想起學生時代高壓恐怖的環境還是心有餘悸,「我們有幾門課是一起上的,教授非常嚴格,預習不到位的學生被他發現就得帶書滾出去,當然這科也得掛。薛銳那個時候已經開始接手工作了好像,反正挺忙的,經常請假缺課,但是沒有一個教授掛他,就是因為他所有作業,所有試卷都是最優秀的。你以為這是田螺姑娘還是仙女教母乾的?」
薛里昂皺眉回想,發現自己好像從來沒有考慮這件事。
「我經常看見他帶著牙刷在圖書館通宵,」陸之遠轉了幾次鑰匙,才勉強給自己的八手神車點著火,「我一直覺得他很累。」
薛里昂沉默了,一言不發看著前方。他曾感受過薛銳的疲憊,但是又在很長一段時間裡忘了。
他沉默著,直到發現陸之遠原路把他送回了園區。
「怎麼回來了?」
「到點了。」
「什麼點?」
「下班,這個點我要下班的。」陸之遠耐心解釋說。
「你三點下班?」薛里昂已經開始覺得荒謬了,這人從把他從機場接來,一個月沒見過兩面,今天總算被迫做了一點嚮導的事情,兩個多小時?然後還三點就要下班。這算什麼,他才是公主吧?
「對,我一般把通勤時間算在工作時長里,而且每天傍晚我有很重要的事情必須去做,這個薛銳是知道的。」陸之遠在五菱宏光的駕駛位正襟危坐,臉上有淡淡的堅定。
第23章
「……你信教?」也沒聽說哪個教得每天傍晚禱告的,但是看他的表情,薛里昂只能聯想到,這件事應該是關乎信仰之類的生死大事。
「算是吧,我得跟女朋友打視頻電話。」陸之遠依然淡淡的堅定。
薛里昂無語,不知道該對此做出何種評價。
「……好吧,回去我車開快點,再送你半小時。」陸之遠見薛里昂難以接受的樣子,於是十分慷慨給予了饋贈,他轉臉過去,很快進入角色:「你最近似乎休息不好,是身體難受還是心理難受?」
「……有點吵。」薛里昂嘆口氣,不知道這又是哪出。
經驗告訴他薛銳不會給他不靠譜的人,但是直覺又讓他得出了陸之遠不正常的結論。好在他現在已經今非昔比,已經下決心洗心革面做個穩重踏實的人了,無論陸之遠和這個鬼地方再怎麼不按常理出牌,他都不會反應過激,就像坐定的聖僧,即使突然蹦出來青面獠牙的妖怪掀起褲子跳大象舞,他也只會默默閉上眼睛,除非對方張嘴吃人,他才會撿石頭丟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