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銳隨手把車鑰匙丟給離他最近的某個人,像是招呼門童泊車。然後在槍口下神態自若走進佛堂。
這間廟宇看起來荒廢了很多年,經幡污濁掉色,地磚縫裡也長出了雜草,大殿正中心的佛像已經斑駁,顏料描畫的眉眼褪色成模糊的痕跡,描金的紅色袈裟圍在身上,右手覆在右膝,指頭觸地,竟然是一尊結降魔印的釋迦摩尼像。
薛銳餘光掃過左側被吊著的人,垂下的頭背對著他,做不了假的身高和發色宣示著這個人就是薛里昂。
坐在佛堂供桌上的板寸男人就是之前通話的於凱豐,薛銳一進來,剛剛在門口拿了車鑰匙的人就從外面跑過來上前給他匯報薛銳車上的情況:
沒有武器,也沒有其他人,只有車后座上幾個盛滿一碼一碼人民幣現金的箱子。
於凱豐目光一時晦澀,他沒想到薛銳真的敢一個人來。但是附近地勢平坦,除了罌粟田就是淺溪,外面放哨的人自始至終都只看到薛銳這一輛車,說明他確實單槍匹馬來贖便宜弟弟。
他有些佩服眼前的男人。
可薛銳不得不死。
如果薛銳敢一個人來赴死,他卻不敢殺他報仇,傳出去豈不是讓人笑掉大牙。殺了薛銳,大不了以後被薛家追殺,能逃幾時算幾時也行。
「薛總,果然有誠意。」於凱豐未作決斷,皮笑肉不笑從供桌上下來,手裡拋接著一隻手槍,走到薛銳面前解開保險栓,槍口貼在他臉上,示意身後兩人上去檢查薛銳身上。
其實這不是什麼必要的,薛銳穿的不厚,貼身的黑色西裝,如果有異常,進門的時候就會被檢查出來,於凱豐只是想看看這個傳說里三頭六臂的薛家掌門人,能忍到什麼地步。
搜查很仔細,檢查動作比拿槍的動作專業得多,靴筒裹住的腳踝和一般用於藏匿武器的後腰都被一寸一寸摸過,沒有發現任何異常。於凱豐挑眉,下巴點了點薛銳手裡的皮箱:「薛總,自己打開吧。」
話音剛落,底下就有人一腳踹在薛銳膝窩,看他失去中心重重跪在地磚上,周圍的人發出一陣羞辱意味的笑聲。
薛銳沒有異議。
黑色皮箱平放在地上,所有人的注意力都落在皮箱上,搭扣解開的聲音在安靜的佛堂里都格外清晰。薛銳動作利落,養尊處優的雙手穩穩噹噹掀開皮箱一側,裡面是軋帶捆著的人民幣,和車裡的沒有任何區別。
「贖人的500萬在車上,這50萬是謝禮,謝謝你照顧我的弟弟。」
第33章
氣息平穩,不卑不亢,絲毫不見身陷險境的窘迫。如果這個人不是不把自己的命當回事的小混混,那麼一定是久居高位,心思比海深的老東西。
於凱豐想,波索如果沒死,應該會很讚嘆這種魄力。雖然他活著的時候,也多次說過不要小覷薛家這代的年輕人。可那又怎樣,今天還不是都要死在他手上。
「他還活著嗎?」薛銳平靜地問道,伸手進箱子裡將整齊的鈔票碼出來配合他們的檢查。
於凱豐笑了笑,蹲在薛銳對面:「有口氣在。」
「好。」薛銳輕聲說,手上動作卻停住,修長的手指在粉紅色鈔票上停頓,進而插進了間隙。
於凱豐意識到不對,但是卻沒有做出正確的反應,他跟著伸手往皮箱裡探,視野里卻只看到沖天的刀光,和刀光後薛銳冷厲的眼神。
他竟然在皮箱底層里放了一把刀!
特質的M7刺刀,刀身細長優雅,卻是美軍使用歷史跨度最長的軍刀,也是薛銳格鬥老師最擅長的刀型。
所以他放置皮箱的動作如此小心,因為裡面的刺刀,甚至沒有入鞘,輕薄的絲織物把它固定在箱底,只要持刀人想要,就能在摸到刀柄的那一刻展開刺殺。
於凱豐手上一涼又一熱,他下意識低頭,卻看見自己伸進皮箱的手指已經滾落在地上,手掌上整齊的一字刀口噴涌而出血液灑在大鈔上。劇痛讓他不能動作,動物本能對於強者的恐懼讓他大腦空白,無法思考。
不僅是一把刀。
薛銳左手從滿是染血現金的箱子一抓,另一柄刀也被他抓在手裡。
兩把一模一樣的刀。
離他倆最近的兩個持槍嘍囉反應不及,他們離得太近,手指還沒碰到扳機,其中一個頸動脈就被薛銳手裡的刺刀割開,另一個則是被捅穿心臟即刻斃命。
於凱豐咬牙用左手去撿地上的手槍,下一秒被薛銳牛皮短靴踩住了這唯一能動的手,脖頸上森然涼意像是毒蛇的信子,那把剛剛削斷他手指的刺刀,此刻架在他頸邊。
「別動。」薛銳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