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在,新人設是菲傭?
扶著牆,薛銳單腿立著,詫異看他聽話到匪夷所思的弟弟在脫下自己一隻鞋子以後,又在準備好的兩雙男士居家拖鞋裡,選擇了藍色的那雙,給薛銳套在腳上。
薛銳目睹這一切,實驗性的,等著薛里昂按照正常邏輯給他換另一隻鞋。但是醉鬼哪有邏輯,薛里昂攤開手放在了自己腿上,長長的一分鐘裡,他垂著頭,一動不動。
從薛銳的角度只能看到一顆毛茸茸的腦袋,但是莫名的,僅僅是一個看不見臉的俯視畫面,他似乎感受到,這個坐在地上的人……好像突然很失落。
薛銳蹲了下來,他手指托下巴,抬起了薛里昂垂著的臉。
他哭了。
映入眼帘的是一張哭泣著的漂亮臉,兩條水跡亮痕貼著臉頰,再從下顎骨處低落,濃密的睫毛被淚水打濕成一簇一簇的,牙齒咬著下唇。
他在哭,卻一點聲音都沒有發出來。
沒有一個成年男人會這樣大哭流淚。直覺告訴薛銳,現在哭泣的,是幼年那個吃了很多苦、沒被愛過的,Leon。他在薛里昂因為酒精混亂的思維里掙脫了出來,發泄著自己的悲傷。
嬰兒都知道用哭聲來吸引父母的注意,尋求照顧;剛會走的小朋友,已經會在超市的玩具貨櫃前尖叫著打滾來討要想要的玩具。但有些小孩,會在一次次需求被漠視的時候,被迫接受「眼淚無用」的現實,然後別人會稱讚他們是懂事的小孩,然後他們每次哭泣都會安靜的,不被任何人發現。
直到重新感受到被愛。
薛銳的陪伴和在意的眼神,讓沉默流淚的薛里昂再也忍受不了委屈,哽咽著小聲哭訴自己無法處理的悲傷。
「J#039ai très faim……」
我很餓。
「Dodo está muerto……」
Dodo死了。
「I hate this place……」
我討厭這裡。
……
薛銳靜靜看著薛里昂用他很久沒用過的八國聯軍語系哭訴,只是沉默地注視著,伸出手,用手掌替他擦掉眼淚。明明從人種來看,薛里昂膚色更白,但是薛銳卻有一種不常見的通透感,他的手像是浸過雪水,關節處透出淡淡血色。
那雙噙著淚的湛藍眼眸因為這樣的舉動而明澈,他用臉頰去貼近薛銳的掌心,用自己的手覆在這微涼的手背,把薛銳的手和注意力都強行留在自己身上。
「Ich werde dich retten……」
我會救你的。
「Non sceiere nessun aro……」
不要選擇其他人。
「我,不是你最好用的狗嗎?」薛里昂用中文這樣問道。
第69章
薛銳不知道該如何描述自己現在的感受。
他學習過最頂尖的商業與政治課程,涵蓋了一部分的哲學和心理學,他讀馬基亞維利、柏拉圖、加繆和黑格爾;他追求利益、效率、贏,把所擁有的一切放在命運的天平上,把自己的骨骼血肉擺上去也無所謂。
他用理性和知識去肢解一切,切割自己時的痛感都是模糊的。
但薛里昂表達的悲傷和愛,他卻無法解析。
像是一個用蠟塑造了自己的人,聽到蠟殼剝落的聲音,用肉做的眼睛去看真實的世界,蝴蝶翅膀煽動的氣息都像呼嘯而來的颶風。
薛銳輕輕嘆了一口氣,他感到有一些難過。
計劃外的東西誕生了,再輕的重量也會產生引力,吸引他偏離預設的軌道。可不存在的事務食物一旦被創造出來,就很難消失了。
薛里昂之所以特別,是因為薛銳給予他的時間和情感。當年他來到薛家,出現在薛銳身邊,就是一顆在計劃開始之前就落下的種子,如今生根發芽、抽枝開花。
好吧。薛銳想。他發現自己好像真的很容易對薛里昂妥協。
「不太好用。」他回答薛里昂的問句,即使目前的薛里昂可能聽不得懂自己在講什麼,依然很認真作答,因為他問了。薛銳保持著單膝支地的動作,一隻腳穿著皮鞋,一隻腳穿著拖鞋,目光挑剔且專業,「好用的狗不會在主人工作的時候,亂踩鍵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