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沒問題。」江傑捋著短短的頭髮走出來,嘿的一笑,「我正發愁怎麼跟你開口呢,年後我要跟女朋友同居,等開工就去看房子,還擔心找不到人轉租,這下好了,你也要搬,直接跟房東說退租吧。」
講到這裡,江傑搔搔腦袋看著客廳的殘疾桌椅和玻璃,「不過押金可能要不回來了……」
「這個你放心,是我惹出來的事,不會連累你的。」林向北沉聲,「該賠的我都會賠,待會我就約房東過來說清楚。」
江傑和林向北就是關係不錯的室友,明白林向北的難處,平時互幫互助沒問題,但犯不著搭上一筆資金,他鬆口氣,「那退租的事你也跟房東一起說了吧。」
林向北又說:「還有,接下來一段時間,我搬出去不在這兒住,等退房我再回來收東西。」
江傑納悶,「你去哪兒?」
「一個朋友那兒。」
「還是之前在酒吧門口那個?」
林向北頷首。
江傑狐疑地望著他,難掩好奇,「你跟他到底怎麼回事?」他咽了咽口水,「上次我就想問了,你們倆在搞基啊?」
古老的詞彙冷不丁從江傑這個直男嘴裡說出來,林向北微微一愣,前者思及「我對象」三個字,怕被林向北看上似的,默默地往後退了兩步。
林向北面色困窘,「不是,就普通朋友。」
又借那麼大一筆錢又給地方住,普通朋友才有鬼了,江傑顯然不信,呵呵乾笑兩聲,藉口上班出門結束了這個尷尬的話題。
林向北難以解釋也就作罷,把濕潤的毛巾晾好,轉過身,林學坤也起了床站在客廳里。
他正好要跟林學坤交代一些事情,父子倆蒸了兩個紫薯當早餐,一左一右坐在沙發上安靜地啃著,太乾巴了,噎得林向北脖子抻出兩里地,灌了一大口水使勁咽下去胸膛還悶悶的。
林向北把要暫時搬出去的事情說了,「我也不知道得住到什麼時候,過完年我會新給你找個房子,這段時間你就跟阿傑在這兒,有什麼事情給我打電話。」
林學坤把咬一半的紫薯拿在手裡,「向北,你那個朋友靠譜嗎,我怕……」
「有什麼好怕的?」林向北撕掉地瓜皮,沒把紫色的肉往嘴裡送,接著說,「我什麼都沒有,人家就算要坑我也找不到東西坑,他肯幫我,已經是仁至義盡了。」
聽他的口吻,是很值得信賴的人。
林學坤稍微地放了點心。
大早上的,林向北實在吃不下噎嗓子眼的紫薯,把它放回盤子裡,低聲講著話,「我每個月會固定給你發生活費,你不要因為藥貴就偷工減料,你這個吃法,要是又把自己折騰進醫院,之前花的錢就都打水漂。」
林學坤誒誒應著,「我明白,我明白的。」
「先把身體養好了,再想出去找工作的事情。」林向北站起身,在林學坤面前一下子變得很高大,仿佛他才是父親那個角色,「你也不用一天胡思亂想我在外面會怎麼樣,我又不是小孩子了,什麼事可以做,什麼事不可以做,我自己有分寸。」
他說著,從另一側繞出去走到房間收拾行李。
有些東西他是不打算帶走的,比如那條大紅圍巾、那張准考證——一些昭然若揭的鐵證。
正如他所說,不知道得住到何時,但想必不會太長久,因此林向北只是隨便地往行李包里塞了幾套換洗的衣物就完事。
他趕在中午之前跟房東商談好賠償和退房的事情,討價還價,押金要不回來還貼進去了三千七,很是肉疼,但好歹算是和平解決了。
不和平的事也有。
Colin、黃敬南和大飛哥輪番轟炸他的手機,無非是罵他不識抬舉,黃敬南更是半夜給他發了好幾段幾十秒的語音,林向北一條都沒點開來聽,反手將兩人拉黑。
後一個是討債鬼,拿人手短的林向北沒敢擺譜,但也沒回,因為能不能還錢、什麼時候還錢,這事還真不是林向北說了算——他現在的身家性命都系在新債主賀崢身上了。
他緊張地、卻又暗藏一點雀躍地等待著。
下午臨近三點,林向北收到信息下樓到路口接賀崢。
他像是被上了發條的機器人噌的從床上竄了起來,一如年少時每次見賀崢都跑著出門,但人站到了一樓的金屬大門,腳步漸緩,等在街口跟賀崢碰上面,他連呼吸都是平緩的了,仿若這一次的見面對他而言是極其尋常且可以慢悠悠的。
他按捺住自己過快的心跳,「現在走嗎?」
賀崢瞄了一眼他手上拎著的包,「你就這麼點東西?」
住酒店都嫌少。
「我拿了兩套衣服,應該夠了。」
賀崢二話不說接過掂了掂,丟還給他,往巷子裡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