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欠多少我都替他還。」
林向北垂在膝上的手緩緩收緊。
大飛懵了,「你說什麼?」
賀崢沒有重複,只道:「時間地點你定,發給這個號碼,我會準時抵達。」
他掛了通話,把手機還給沉默的林向北。
「接下來是你的網貸,這比較好辦……」
林向北囁嚅地喊了他一聲,「賀崢。」
他臉上的表情是介於感激和拘諸之間,張了張嘴卻不知道該說些什麼。
賀崢面不改色地道:「你不用這樣看著我,記得我們的協議就好,你放心,合同我會擬的,你跑不掉。」
最後四個字帶了一種千腸百轉之感,聽不太出他真實的意圖。
他這樣公事公辦,林向北反倒鬆了一口氣。
賀崢往林向北的帳戶里匯了十萬塊錢,怕林向北把錢拿去不正當用途一般,讓林向北當著他的面一筆筆地將各色五花八門的網貸給還清。
他能夠感覺得到每清繳完一筆債務,林向北繃緊的肩膀就放鬆一點,直到把一個個病毒似的軟體全部從手機卸載出去,壓在林向北的肩頭的重擔卸掉,他整個人都松落下來,連綿長的呼吸都平穩不少。
林向北忍不住偏頭朝賀崢笑了一下。
四隻眼睛隔空撞上,只是這麼不經意的一眼,方才還緊張的氣氛陡然變得有點曖昧。
林向北的眼珠子如濃墨頓點,新鮮的,水而亮的墨,研磨了預備要寫上一個新的字,始終沒寫,重重的一滴凝在眼底,與賀崢的融為一體。
他揚著的唇慢慢地放平,澀聲說:「謝謝。」
感謝是要用實際行動來表達的呀,光動嘴皮子有什麼用?
賀崢靜默地望著他,看得他本就澀然的喉嚨愈發像被抽光了水源的古井似的乾涸,他忍不住地探出一小截舌尖迅速地舔了舔乾燥的唇瓣,腦袋往下垂,又抬起來,又往下垂,賀崢還是一瞬不動地看著他。
林向北盯著自己的手,頭皮一點點發麻。
握在掌心裡的手機被賀崢抽走,他微仰起臉,賀崢低下頭來親他。
林向北的呼吸完全停止住,一絲電流滋啦地從尾椎骨往上爬,太放鬆,身體軟塌塌地倒在柔軟的沙發上,因為很清楚走進這間屋子會發生什麼,腦子裡閃過「哦,原來賀崢看著我是要親我」這一句話便接受了現狀。
他張開唇,開始回應賀崢。
兩隻手抬起來握住賀崢的腰,閉著眼,臉上的表情很意亂神迷,然而當他顫巍巍地睜開眼睛,見到的卻是一雙沒有任何情感色彩的眼瞳。
仿佛只有他一個人在享受這個吻。
林向北像被兜頭潑了一盆冷水,訥訥地讓賀崢一下輕、一下重吮他的舌尖。
是很纏綿悱惻的濕吻,唇舌極盡的勾纏,但無論是賀崢的眼神還是動作,都在表達他對林向北的疏離——印證給到花錢可以買到的床伴的只能是沒有愛的欲。
林向北的心一下子跌到谷底,把在賀崢腰上的手卸了力氣往回收,他希望賀崢抱抱他,但賀崢一隻手始終撐在沙發上維持接吻的姿勢,另一隻手,悄然地順著衣擺摸進去。
刻意避開了淤青的腹部。
卻帶來一點疼痛的感覺。
林向北重新闔上了眼睛,眉心皺著,垂在身側的雙手握得發緊,繃在身體裡的弦像被一隻不得要領的利爪撥來撥去,分不清是哪根筋骨在疼。
他被親得幾近歇不過氣,不禁偏頭躲了一下,可一有躲避的動作,賀崢藏在他衣服里拱起的手就狠狠一捏。
林向北沒忍住叫了一聲,條件反射地推他。
四瓣唇分開,賀崢神色自若,他的臉色卻紅白交加,為了不落下風,他乾脆地把外套一脫,咬牙道:「你要做就做,別搞那些有的沒的折騰人。」
一手抓住衛衣下擺要往上掀,賀崢按住他,看他氣洶洶卻沒有殺傷力的眼睛,笑了,「這就不行了?」
林向北瞪著變了一個人似的賀崢,那麼難纏惡劣、令人捉摸不定。
賀崢抿了抿潤澤的嘴唇,冷聲說:「我還以為你做足了心理準備,錢在你看來那麼好賺嗎,別人花二十多萬買你,就只是跟你上個床那麼簡單?」
他用指腹揩走林向北臉頰的一絲晶瑩水漬,「除了我,有誰會體諒你?」
「你體諒我?你剛剛……」
林向北話說一半抿住嘴別過眼不看他,用神情表達自己的抗議。
賀崢把他的臉扳回來,往他的唇上蓋章似的印了一下,「我只是想提醒你,在你把錢還乾淨之前,如果被我發現你跟不三不四的人接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