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如死神降臨一般的毀滅魔法,仍在她的腦中揮之不去,加斯特是他們這代血仆中的佼佼者,她也不敢說能一定贏得了他,但那名法師,殺死他時輕鬆得就像喝水,甚至連一絲靈魂痕跡都沒能留下!
一想起那片被抽乾魔力的樹林,她就不寒而慄起來。對方究竟是什麼身份,是加斯特的仇敵,又或是,她的真正目標是主人?為什麼他們會帶著血奴離開?卻放任自己不管?
她的腦中閃過了一道荒誕的想法,但很快就被理智壓制了下去,在為奴的三十年裡,她學會最重要的事,就是不要抱有任何期待。
沒有期待,就沒有希望。而希望,就像鑽入腦中的尖針,會刺痛麻木的神經,最終將人逼入瘋狂。
至少這次,那個名叫薩拉的少女得救了。
「你這次又空手而歸?」死寂的通道里,傳來嬌媚的女性聲音,「受主人寵愛,真是令人羨慕啊,你說是吧,薩拉?」
她沒有回應,這個名字早已死去,現在這裡只是血仆伊妮德。而會使用這個名字的人,也只有她曾經的族人,她曾經的摯友,如今的血仆伊莎娜。
人會在恐懼中喪失自我,最後屈服於恐懼,成為他們的奴隸,並以此為榮。
她很慶幸,至少自己還沒有走到最後一步。
少女低著頭,飄忽的光影交錯在她臉上,那張被抽掉所有驕傲和自尊的臉,木訥而怯懦,「伊莎娜,我有重要的事向主人……」
「主人已經歇下。」身材高挑豐滿的女人從陰影里緩步走出,臉上帶著自得的笑意,「有什麼要緊的事,比主人的休息還重要?」
「有人殺了加斯特,對方大概率是一位高階法師……」
窈窕女人面露驚訝,「加斯特那傢伙居然死了?你又是怎麼能逃回來?」
「我不知道,她似乎並不在意我的存在。」
「費迪南德可不會相信這種鬼話,這次就算你仗著主人寵愛,也躲不過他的懲戒。」女人頗有些幸災樂禍,「要是你把敵人引進來,就得用自己的頭顱去謝罪了。」
想起對方的手段,伊妮德不由打了個寒顫,但同時,她的內心又難以抑制地生出了一種想法:如果敵人能夠殺死他,或者摧毀……
下一刻,她便再度扼殺了自己的幻想,這些年並非沒有狂妄者上門挑釁,但他們都成了「血池」的養分,極少數幸運者或者說不幸者,會從中復生,成為新的血仆。
她沒有多餘的運氣耗費在這些無用的希望上,她必須盡到一位血仆的責任和義務,通知他們的主人,有一位敵人……
忽然,痛苦如潮水湧入大腦,她捂住頭,那根用於折磨和監視的針早已被拔出,但她時常覺得,它仍在自己的腦中,攪動著發出尖銳的嗡鳴。
此時,所有清醒著的血仆,腦中都響起了一聲嘆息,那是主人的聲音,那是統治著他們生命和靈魂的人。
少女癱倒在地上,暗紅液體從皮膚滲出,失去了血族的力量,她的身體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成長、衰弱,而對面原本嬌美的女人,臉上也逐漸有了皺紋,眼中儘是難以置信。
他們的主人,死了。
「哈哈哈哈哈哈哈!」她躺在地上打滾,暢快地放聲大笑,這一幕她幻想過無數次,當它到來時,卻像一場美得不真實的夢境。
「喂!伊莎娜,你老得可真醜!」
女人爬到她面前,原以為對方會給她一耳光,結果卻只是從她頭頂拔出了一根細長的針,「你也沒好看到哪去,蠢貨。」
她盯著那根針很久,「原來它從來就沒有被拔出來。」
女人丟開針,翻了個白眼,「蠢死我算了,還有力氣嗎,趕緊起來!我們得快點離開這兒!」
「你說得對,塞琳,我就是個蠢貨。」她努力支撐起身體,「你先走吧,我得去地牢一趟。」
時隔多年,再次從她口中聽到這個名字,那些不敢觸碰的遙遠記憶逐漸復甦,女人沉默片刻,攙扶著她坐起身,「先恢復一會再去,我們是山民,比他們的體魄更強。」
「是啊,我們可是高山的子民。」她知道她所指的「他們」是誰,她靠在牆壁上,望著搖曳的燭光,「塞琳,那個叫薩拉的女孩得救了,她被殺死加斯特的法師帶走了。」
瑟琳不屑道,「法師又是群什麼好人?拜訪這裡的法師還少嗎?有誰會在乎我們的生死?」
有些顫抖的聲音迴蕩在死寂的地下通道,「對不起,塞琳。」
對方回以一聲冷哼,「別以為我會向你道歉,薩拉。我不會後悔,更不會道歉,我會為了活下去不擇手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