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煦寧也轉頭看他,自然地招了招手讓他過來,好奇道:「宋霽和,你這柜子里怎麼放了個沒拼完的積木?」
宋霽和朝她走去,沒有回答而是先反問道:「你不記得了嗎?」
葉煦寧茫然地搖頭,腦海中有什麼一閃而過,卻沒能抓住。
見到這樣的反應後,宋霽和神色依舊平靜,只是開口前停頓了一下:「初三的暑假,你說這個樹屋很好看,官方賣完了,但是我有。」
「你在我這隻拼完一小部分就回家了,後來……」
未盡的話語化作銳利的燈光刺入眼中,葉煦寧渾身僵住,瞳孔不受控制地收縮,臉上血色迅速褪去。
「葉煦寧?」宋霽和見她神色不對,眉眼一凜。
下一秒,宋霽和眼疾手快地接住了突然向他懷裡撲來的人,肌肉立刻繃起的同時,手臂被緊緊抓住,溫熱的吐息埋在肩頭,似羽毛撓過心尖。
「你……」
「我忘了!對不起!我……」
女孩驟然爆發的哭腔將他的話堵了回去,最後的字眼也被嗚咽聲掩下,變成顫抖的肩膀和越收越緊的指尖。
她哭了。
吃驚,疑惑統統拋在腦後,女孩倚靠在懷中,宋霽和感覺自己懷抱著一塊易碎的琉璃。
他從未安慰過人,只能用扶在肩側的手輕拍著,放柔了聲音生疏地安撫:「沒事,沒事。」
點點濕意滲入布料,她的眼淚太過灼人,燙得呼吸都沉了幾分。
斷斷續續的哭泣聲持續了一會,宋霽和始終保持著這樣的姿勢,垂眸只能看見女孩毛絨絨的發頂,和一直沒放開他的手。
「對不起……我在房間裡,我的蛋糕,他們為什麼……」
哽咽、破碎,又不成句。
可敏銳如宋霽和,立刻猜到了她反應激烈的原因,果斷開口阻止:「沒事,不要去想,都過去了。」
扶在肩側的手遲疑幾許後落在後背,重複著輕拍安撫。
不知過去多久,葉煦寧漸漸平靜下來,抓著身前人的力度減弱了些。
待她能站穩後,兩人稍微拉開了距離,她眼中還盈著淚,眼眶通紅,唇瓣被牙齒咬出淺淺的痕跡。
宋霽和呼吸一滯,下意識想幫她擦去眼淚,又克制住動作。
「對不起。」葉煦寧的聲音還有些啞,秀氣的眉毛蹙起,皺著鼻子努力控制情緒,「我,我不怎麼記得了,我不是故意的。」
葉煦寧向來開朗又樂觀,宋霽和從未見過她這副模樣。
此刻他心中生出遲來的懊悔,不該提起的——當時葉煦寧中午就回家了,因為那天是她「父親」周明岸的生日,走之前她還說給「爸爸」準備了驚喜。
也就是那天,周明岸出軌被抓現行,葉蓁當即提出了離婚。
宋霽和得知這件事已經是一周以後,他意外偷聽到了母親的電話。而那時,母親正陪著他在外地的醫院接受專家的診治。等回到華川時,葉蓁馬上就要帶著葉煦寧出國了。
母親只告訴他,葉煦寧不肯見人。宋霽和便沒有去找她,只想著等出發那天跟母親一起去機場送行。
可這個沒有對葉煦寧作出的約定,他失言了,因為突發的病毒感染。
他們沒能再見一面。此後,一別十年。
宋霽和沒想到,只是提起那天,甚至是無關的回憶,就會刺激到葉煦寧。隻言片語拼湊不出,直覺告訴他,當時一定發生了非常嚴重的事。
哪怕初到維卡,聊過幾次電話時,她的語氣依舊輕鬆,宋霽和並未聽出不對勁。
同樣,現在也不是探究的時間。
眼前,葉煦寧似乎還想說些什麼,雙唇張合,卻沒能發出聲音,依舊微微仰著頭看他,抓住他的手沒有鬆開。
蒼白的臉頰上掛著未消的淚痕,像是流進他的心底,激起漣漪。
失序的心跳在胸腔鼓譟,宋霽和猶豫片刻,試探性地抽出一隻手,微涼的指腹覆在眼下。
長長的眼睫輕顫,猶如落水的蝴蝶。宋霽和用輕柔的、生怕驚擾的力度拂去她的淚花,神色專注。
他模仿著溫柔的語調哄她:「沒關係。回來就好,不是麼。」
半晌後,葉煦寧遲鈍地點點頭,吸了吸鼻子,鬆開抓著他的手,胡亂擦掉了另一邊的眼淚。
須臾,她悶悶開口:「謝謝,還有,對不起,把你肩膀哭濕了。」
右肩一小塊布料比周圍顏色更深,宋霽和並不在意:「換一件就行。」比起這個,他更關注葉煦寧的狀態。
幾個深呼吸後,葉煦寧慢吞吞轉頭看向柜子里殘缺的樹屋。
良久,她說:「我想把它拼完,可以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