感受到勝叔的目光,他不動聲色地搖了搖頭。
「走吧。難得阿鐸搭台子,咱們就去看看。我也想知道,這麼多年過去了,這孩子的翅膀能有多硬。」
……
顧家祠堂十分恢弘大氣。在祠堂前,立著一塊青石牌坊,上面鐫刻著家族堂號,左右兩側各設了一座抱鼓石,寓意威嚴與權力。
陳婉華一早就守在祠堂里,查看祭祖的準備情況。
說是查看,其實就是躲在寢堂里喝茶休息。她實在懶得和那些姓顧的虛與委蛇。
直到看見顧鐸和沈知言走進祠堂,她才肯從寢堂中出來。只是沒等寒暄幾句,便已經到了正點。
祭祖儀式如期開始。
享堂的八扇槅門半啟,顧家人按照長幼順序,在供桌前分站兩列。
供桌上的茶酒、三牲和五果早已備好,神龕兩側的長明燈輕輕搖曳,光暈將「顧氏大宗」四字鎏金匾額映得忽明忽暗。
「緬懷先祖,創業維艱;承蒙庇佑,家族興盛。今逢良辰,子孫齊聚,謹以清香明燭,時鮮之饌,恭迎先靈,伏惟尚饗。」
顧老太爺底氣雄渾的聲音在享堂中緩緩迴蕩。
話落,他淨手燃香。隨著香菸裊裊升騰,他將手中的三炷香遞到了顧鐸面前。
在顧家的祭祖儀式中,一向是由德高望重的主祭,將香燭傳遞給現任當家人。既是警示其勿忘先祖,又是在強調家族秩序。
也正因如此,顧老太爺一個連除夕都不肯露面的人,每年初一必定會來主持祭祖儀式,以此來彰顯自己在家族中的地位。
然而,顧鐸並沒有如往常般接過顧老太爺手中的香燭。
他徑直走到淨手盆前,俯身淨手,另取了三炷香,自行點燃。躬身三拜後,便利落地將香插入了供桌中央的香爐之中。
顧老太爺見狀,不動聲色地將手中未遞出的香,順手交給了站在一旁的勝叔。
他看向顧鐸,沉聲問道:「阿鐸,你要做什麼?」
顧鐸靜靜地凝視著面前肅穆的神龕,再次俯身一拜,之後他緩緩轉身,面向眾人。
「家門不幸,內有蠹蟲。我在向列祖列宗陳情,今日要清理門戶。」
此言一出,顧家人皆是一驚。
在場眾人,除了當時在國外看球賽的顧楠,都親眼目睹過八年前顧鐸清算三房的場景,至今心有餘悸。
顧老太爺面色微沉,但很快便穩住了情緒。
「你如今是顧家的掌權人,這些事什麼時候做不行,非要擾亂祭祖?」
顧鐸的笑容毫無溫度,他緩步走到了老太爺身前。
「當然不行,畢竟……您常年住在療養院,想見您一面,太難了。」
顧老太爺知道,顧鐸這是想向他發難。但他並不願接招,於是打起了太極。
「南山療養院又不是銅牆鐵壁。有心的話,日日都能去。」
顧鐸嗤笑一聲,搖了搖頭,「可我不敢。誰也不知道療養院裡的監控會不會出問題,萬一我前腳離開,爺爺您後腳就出了什麼意外,我可是百口莫辯。」
至此,顧老太爺的臉色完全沉了下來。他在勝叔的攙扶下,走到一側的太師椅處,緩緩坐下。
「說吧,你今天要清誰的門戶?」
「不急。」
顧鐸聲音沉穩,神色自若,儼然一副談生意的尋常姿態。
「前段時間,銀團債權人提出了『債務展期附加條款』。他們竟然要求我個人承擔無限連帶責任。說來也巧,天御早年擴張的時候,您曾通過交叉持股的方式,和那些銀行有過深度合作。所以孫兒心有疑惑,想向您請教。依您看,他們提出這個附加條款,為的是什麼?」
顧老太爺淡淡瞥了一眼顧鐸,便移開了視線,冷哼道:「 降低風險敞口也好,提高資金回報也罷,人家這麼做,自然有他們的道理。」
「哦?」顧鐸意外地挑了挑眉,「原來不是為了將我的個人資產與公司債務捆綁,從而凍結我的個人股權啊?」
「你想多了,阿鐸。前段時間天御陷入輿論危機,雖說最後解決了,但銀行提出擔保要求,也在情理之中。說到底,還是你在輿論引導方面做得不夠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