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與他有什麼關係?姜雲來警惕地看著他,沒有作答。
一旁僕從也頗覺莫名,不知他為何會突然問起這作遊俠打扮的少年人來歷。姜雲來除了生得還算英氣,其餘也看不出什麼長處,如何得了君侯另眼相待?
意識到自己態度過於急切,東陽君緩和下神色,口中道:「你與我一位舊識生得實在肖似,我與她因故失了聯絡,如今見你,才想探問一二,看是否為舊識之子。」
他將話說得懇切,神情不似作偽,姜雲來便也卸下些許防備:「我生下來就沒見過父親,所以隨阿娘姓姜,不過她也很早就病死了。」
據村人言,姜雲來的生父是個好酒的無賴,在他出生後不久便棄了妻兒,不知往何處去,或許早就醉死在哪裡。
沒了母親後,姜雲來便跟著鄉間遊俠討生,就這麼飢一頓飽一頓地長大,胡亂習得些武道,也做了遊俠,四處闖蕩。
東陽君按在他肩頭的手幾不可察地抖了抖,他再次開口:「那你父母可曾為你留下什麼能證明身份的信物?」
姜雲來剛想說沒有,東陽君便開口讓他仔細想想,於是他只得努力回憶一番,依稀記起自己幼時似乎常帶著串狼牙。
不過後來他阿娘病得太重,家中能當的都當了,姜雲來當了那串狼牙換來兩劑湯藥,卻還是沒能讓她捱過那個冬天。
姜雲來不覺得自己的父母能與鄴都世族攀上交情,若是如此,他阿娘也不至會饑寒交加,病死在那個冬日。
只是聽了他這話,一旁僕從不由流露出震驚之色,這怎麼可能?!
不過在東陽君嚴厲的眼神下,他什麼聲音也沒敢發出。
東陽君審視著姜雲來,目光如同虎狼,讓姜雲來心中忍不住腹誹,不認識就不認識吧,幹嘛這麼看著他,總不會是為認錯人惱羞成怒吧?
也是在此時,聞聽動靜的檀沁趕來,見此情景,連忙屈膝代姜雲來向他賠禮。
東陽君收回手,看向她時,神色已經恢復如常:「不過些許小事,談不上冒犯。」
他深深地看了姜雲來一眼,帶著僕從離去。
見他離開,姜雲來神情微松,全然不曾察覺自己頸間不知何時多了個血點。
東陽君反手將掌心血滴掩在袍袖下,眼底有風雨欲來。
暮色四合,夜幕自雪峰向都天學宮籠罩而來,明月樓中,無數卷玉簡展開,其上靈光明滅,有序地浮在溯寧身周。
以昔年神族所傳道法為根基,北燕修士在數千年間又推衍出無數術法心訣,其中也有二三,於溯寧而言值得一閱。
就如人族符文一道,再如機關傀儡之術,都是神族未曾涉足之法。
夜色已深,溯寧獨自站上明月樓頂,再度與北燕王宮中那尊石像目光相對,神情辨不出喜怒。
北燕舊事斷斷續續地在她記憶中重演,但她記不起自己是為何離開了瀛州,又因何前來八荒。
人族於神族而言,便如螻蟻。溯寧雖有人族血脈,卻長在瀛州神族中,行事與神族無異。
神族,何時會俯身關心螻蟻的生死?
北燕越尊崇所謂的玄女使,感念神族傳道,溯寧便越覺得割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