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曉剛過,天邊似還有幾分晦暗,坊市中便已經有人頂著凜冽寒意來往不絕。
喧囂聲漸盛,坊市中逐漸熱鬧起來,橫亘在長野原上的北燕都城也仿佛在此時活了過來。
荊望牽著匹看上去怎麼也不算神駿的灰褐駑馬自坊市走過,他是個混跡市井的遊俠兒,少時便家中敗亡,後來便四處漂泊,今朝有酒今朝醉,身上當然剩不下什麼銀錢。
換了駑馬,剩下的三個大錢便只夠再打一斗濁酒,他舉起酒葫蘆向口中倒去,心下想,這也盡夠了。
「他想做什麼?」傘下,南明行淵開口問道。
「不知。」溯寧站在樓閣之上,縱然下方熙熙攘攘,卻無人向她投來一瞥。
不過用不了多久,應該就會知道了。
「你似乎並不急於回歸九天。」
否則也不會有閒心在此旁觀人族如何行事。
對於南明行淵這句話,溯寧沒有否認,她語氣平靜道:「你不是也好奇他想做什麼。」
這倒是也不錯,南明行淵將分魂棲息在逝川之中,不過這話說得好像她做什麼,真會考慮他的意見一般。
荊望牽著馬停在了樂坊前,周圍人來人往,他自顧自喝著酒,抬頭望向前方,神情平靜。
他在等一個人。
陵安郡都尉徐平津出身世族徐氏,少時便勇武過人,得北燕太子封離成看重,不過數年間便已擢升至陵安郡都尉。
任陵安郡都尉三年,他於今冬回到都城述職,朝中世族都知,若無意外,他必定再得擢升。
燕王自當年叛亂後便一直身體不佳,於是常命太子封離成代為執掌朝中諸事,但卻不容他染指兵權。
北燕兵力強盛,皆由燕王心腹為將,不得燕王命,絕不會為封離成號令。
封離成因此從追隨的世族中選出可堪為將者栽培,徐平津便是其一,有封離成這個北燕太子為倚仗,他擢升的速度令鄴都無數世族都為之眼紅。
知他得太子看重,於是回到鄴都不久,徐平津便收到許多世族邀約。
以荊望身份,當然難以獲知世族動向,但姜雲來如今是國君公子,於樂坊設宴的世族不僅請了徐平津,還請了他。
樂坊樓高五重,其中隱隱傳來絲竹之聲,樓外,作各色打扮的鄴都生民熙熙攘攘。
世族車輦迎面行近,輦上懸掛的和鑾輕響,諸多庶民黔首聽聞,連忙退至路旁,主動避讓。
不管是掛在車前橫木上的和鈴,還是掛在軛首的鑾鈴,向來都是世族身份的象徵。
車蓋形如蓮花,徐平津坐於其下,眉目冷峻,不知為何神情總讓人覺出幾分難言陰翳。
車輦左右有十餘護衛策馬隨行,馬蹄踏過厚重積雪,發出沉悶響聲。
荊望緩緩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