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爺……」福安從怔忪中回過神來,訥訥的喚顧深。
顧深握住酒壺的手緊了緊:「讓他進來。」
「啊?」福安驚詫的瞪大了眼睛,懷疑自己聽錯了,然而接下來,他就清晰的聽見,顧深又重複了一遍。
福安下意識想要勸說,但顧深的態度極其強硬,他知道沒有迴轉的餘地,只好走到門口開門走了出去。
轉過走廊,果然看到謝予靈站在樓梯上,讓福安詫異的是,來的竟然只有他一個人,福安吸了口氣,緩下自己緊張又複雜的心情,對著攔在樓梯口的老鴇道:「顏媽媽,讓這位公子上來吧!」
謝予靈幾乎是一秒就抬起頭來,在看到福安的剎那,那雙清澈漠然的眼眸瞬間亮了起來。
顏襲雲面上閃過一抹和福安方才如出一轍的詫異,但是轉瞬即逝,快的幾乎讓人無從捕捉,然後她接著笑靨如花的退到了一邊:「公子失禮了,請上去吧。」
謝予靈來不及多想什麼,都沒等福安帶路,便提著衣擺三步並作兩步上了樓梯。
福安跑著跟上去,指了指走廊最盡頭的那扇門:「王爺他,就在那邊。」
謝予靈快步走過去,然而到了門前卻突然停住,他的心跳的很快,似乎在擔心甚至害怕著什麼,來之前滿心想要見到那人,好容易找到了,方才猛然發現不知道要如何面對。
福安靜靜的站在他身後,不催促也不說多餘的話,顧深和謝予靈的事情,他是少數知情的人之一,在他看來,顧深之前突然而來的改變是因為謝予靈,如今的傷痛頹喪亦是為了他,可這些卻不是他一個做奴才的能枉自去評論的。
謝予靈深吸了口氣,終於推開了門,心中預想了千百種見面的情形,可真正看到對方的那一刻,謝予靈還是怔愣在了原地。
顧深依舊維持著福安離開時的姿勢斜倚在軟榻上,他沒有迴避,而是一直看著門口,當房門打開的時候,兩人視線瞬間交織在一起,謝予靈看到他蒼白頹然的模樣,心狠狠的糾了一下,站在原地忘了動作。
「你……」謝予靈目光最後落在顧深額頭結痂的傷口上,那傷疤落在張原本完美無瑕面龐上,顯得那麼多刺眼,「還好嗎?」
顧深聽見他這句問話,突然就低低的笑了起來,笑了幾聲,肺部就傳來針刺一般的疼痛,然後他隨意的抓了條帕子捂住嘴,悶悶的咳嗽起來。
謝予靈看的心驚,下意識就走過去,他無措的站在顧深坐著的貴妃榻邊,卻不知道應該做些什麼。
顧深咳了好一會兒,方才停下來,看著謝予靈嘲諷道:「臣沒還死,陛下是不是很失望呢?」
謝予靈被他冰冷的眼神和話語刺的呼吸一窒,他雖然知道顧深說這話的原因,卻還是忍不住的難受,等他緩過勁兒來,開口解釋道:「那日的事情,朕並不知情。」
「是啊,你並不知情……」顧深重複了一遍他的話,謝予靈沒想到他這麼輕易就相信了,正想靠近一點,顧深手中的酒壺突然從掌心滑落,窸窣幾下滾到了謝予靈腳邊,酒液順著壺嘴傾灑出來,沾濕了少年腳上白色的錦靴,濃郁的香氣盈滿室內,卻暈染出化之不去的哀傷。
顧深話鋒一轉,低低續道:「我道你心性直爽,又尚還年少,總有一天能明白我的心,可笑的是,不管我做什麼,看在你眼裡都是不懷好意,你既要取我性命,盡可來便是,又何必再裝出這幅在意的模樣,而今我負了傷,也不定是你的對手。」
顧深說著,從榻上站起來,赤著腳朝謝予靈走了兩步,他喝多了酒,眼睛裡都是血絲,搖搖晃晃站不穩身子,謝予靈是何等心高氣傲的人,被他這樣誤會心裡也有火氣,可看到他這模樣,一時間也忘了憤怒難受,下意識便靠上去扶他。
顧深一把揮開他的手,自己撐著桌子穩住身形,他本就生的極高,這一站起來,衣服掛在身上空蕩蕩的,竟然清瘦的有些嚇人,謝予靈方才碰他的時候感覺到顧深身上包紮的繃帶,忍不住就想看他身上的傷。
「你傷了哪兒,讓我看看。」他說著話,就要去抓顧深的手。
顧深一把攥住他伸過來的手腕,他雖然受了傷,可抓住謝予靈的力道一如既往的大:「你不必再在我面前做戲,我這回也不會對你做什麼……我三次捨命救你,亦換不來你半分信任,可你既一心要我的命,今後我便不會再手下留情,你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