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嚴和張了張口,似是想說什麼,但謝予靈已經率先走了出去,他步子邁的很快,仿佛在發泄著什麼鬱積於胸的情緒般,然而才走了數米,卻突然猛的停了下來——謝予靈看見,那個本該早已離去的人,此刻正坐在宮廊邊的長椅上,男人斜著身子,左手手肘擱在扶欄上,撐著自己的腦袋,雙眼輕輕閉著,呼吸平穩綿長,顯然是睡著了。
也不知道是在這裡等了多久,周身都仿佛都籠罩了一層寒霜。
謝予靈愣愣的看著那張俊美卻布滿倦色的面龐,心裡沒來由就有些難過。
顧深睡眠向來很淺,感覺到有人靠近,猛然就睜開了眼睛,在看清來人是誰的時候,犀利的眸光瞬間柔和下來,他揉了揉酸脹的太陽穴,開口就問:「你還好嗎?」
謝予靈腦海里蹭的就浮起白日裡的那些事情,一下子緋紅了面頰,幸而夜間光線灰暗,免去了那些讓人為難的尷尬。
顧深見他不說話,下意識從長椅上站起身來,主動解釋道:「府里出了些事情,我那時脫不開身,後來再去看你,可福安說你已經回宮了。」
他不提這個還好,這一說,謝予靈頓時就變了面色,顧深心道一聲不好,立馬收住了話頭:「對不起……是我不好,應該留下來陪你的。」
謝予靈愣住了,他詫異的抬眸看向顧深,銀亮的月光灑落在男人俊美中帶了幾許頹色的面龐上,映出他眼裡認真的神情。
謝予靈從來沒想過,這樣一個高傲到連天下都不放在眼裡的男人,竟然也會說「對不起」三個字,而且還說的這樣認真,心中那些氣悶,恍惚因為這句話,在一瞬間風雲流散。
仿佛春光乍現、仿佛冰雪消融。
顧深抬手摸了摸少年俊雅如玉的年輕面龐:「彆氣了,過去的就讓他過去好嗎?」
謝予靈聽著他低醇清緩的聲音,心情也不由跟著平和下來,他抓住顧深落在自己面頰上的手,雙眸定定的與他直視:「顧深……不管你信不信,我想我必須說清楚,那日的事情,我確是不知情的。」他下意識沒有用帝王的尊稱。
「嗯。」顧深眼中閃過一絲不易察覺的內疚,然後輕輕的說,「我知道。」
謝予靈突然想起什麼,眼中變得愈發認真起來:「你又說你知道……顧深,朕是說真的,你別敷衍朕!」
「不是敷衍,」顧深想起自己昨日酒後說的那些傷人的話,一時也不好受,心中既內疚又懊惱,他反手回握住謝予靈的手,微微用了些力道,仿佛這樣就能排擠出胸腔內的酸澀,然後他緩緩說道,「刺殺的事情是端親王與永安侯做的,與陛下無關。」
「你知道!」謝予靈面上很明顯的僵了一下。
第44章
顧深一看他這反應, 生怕他又要胡思亂想,趕忙的補充:「之前是我胡塗,錯怪了陛下, 今日我派人去查了一番,方才知曉事情真相……總之都是我不好, 陛下要怎麼罰都成,只是別再生氣了,好不好?」
他今天喝多了酒, 在滿月樓里清醒過來後, 回想起醉酒時謝予靈那些言語行止, 方覺得事情的不對來。
少年性情高傲, 自尊心又強, 若真是那般痛恨自己,又如何會願意讓自己碰他, 顧深如是想著, 立馬讓心腹去探查消息,刺殺之事說來布局周密, 其實要查起來卻不難。
端親王之前帶人圍剿顧深的時候, 之所以說這一切都是謝予靈的授意, 是因為他以為顧深這次必死無疑,加之探得了顧深對謝予靈的感情,故意這麼說來刺激他, 可後來他們的計劃失敗了, 這話就變成一道隱患——僥倖未死的冷血惡魔對當朝天子喪心病狂報復……這當然不是他希望看到的, 所以謝珩並沒有刻意去隱藏什麼,顧深的人這一查,就將事情的來龍去毛弄了個一清二楚。
謝予靈聽他這麼說, 面色稍稍緩和下來,然後他突然想起什麼,問道:「王爺把那些人,如何了?」
他指的是那些參與了刺殺事件的人,顧深既然查明了事情真相,自然知道是誰做的,那麼那些人會不會已經……
顧深看出他的顧慮,說道:「除了那日林中不得已,其餘人臣並未做什麼,他們也不過聽命辦事,本王還不屑與之計較什麼。」具體來說,這些人想要除掉的是原身,而原身又的確是罪該萬死,這件事情中的舒適是非,根本就無法說清,顧深的確是無辜的,可是他卻「被迫」承擔一切的怨懟與後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