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王爺沒走出多遠,便吐了血,似是很嚴重的樣子。」嚴和想起當初自己聽到屬下回報的時候,還想著若能趁對方受傷之際打擊一番,就算不能斬草除根,就是給攝政王造成一定重創也行,之後後來發生的事情接二連三,他這想法也沒得到實踐罷了。
謝予靈聽完,整顆心都糾在了一起,他掩在錦被中的手緊緊握著那塊輕薄的絲帕,仿佛握著什麼重逾千金的玄石。
他以為無堅不摧的人,到底在自己看不見的地方,承受了多少的傷痛,在心疼內疚的同時,謝予靈覺得自己愈發看不懂顧深了,他當初對自己那些不留情面的侮辱與傷害,而今還歷歷在目,可一轉眼,這個人又能為自己沒有保留……謝予靈沒有一刻,如此清晰的決定,自己前後認識的,好像是兩個完全不同的人。
然而不管怎樣,在經歷過這離經叛道的一切之後,他們之間已經分不出誰對誰錯,說不清誰欠誰更多,如此到了最後謝予靈反而釋然了……既然無力掌控,就將一切交給時光。
畢竟生活就是一場冒險,若每次都因畏懼受傷和失敗而停滯不前,那註定這一生都是失敗。
謝予靈抬手捂住雙眼,再放開的時候,漆黑的雙眸已然恢復成如許清明,他轉眼看向仍舊俯首跪於榻前的嚴和:「起來吧,今後勿再自作主張。」謝予靈只是點到即止,並未說什麼威脅之類的話,嚴和是個聰明人,不會還不明白他話里的意思。
顧深處理好傷口之後,就直接休息了,第二日剛用過早膳,姜管家過來詢問顧深秦氏的喪事要如何辦以及柳氏當如何處置。
顧深不太懂這古代的喪葬禮儀,想了想說道:「你看著辦吧,只莫委屈了她,另外她娘家裡,看看有什麼難處,能幫的便幫扶一把。」他記得秦素心家境不怎麼好,當初嫁進王府,也因此被府里其他女眷甚至下人丫鬟瞧不起,俗話都說一人得道雞犬升天,她這入了王府,不說為家裡帶來半分榮耀好處,就是保住自身周全都成問題。
第47章
說來原身也是個薄情人, 當年看上秦素心的時候,帶進王府寵愛有加,膩了之後就丟到一邊不聞不問, 一個失了寵愛、又沒權沒勢的女人,在這吃人不吐骨頭的攝政王府里, 就連生存都顯得如此艱難,她往後的日子,是一眼看不到盡頭的黑暗, 顧深的到來, 可以說是給了他一段不一樣的人生, 本來一切都在向著好的方向發展, 可是最後都毀在了這個女人的嫉妒與陰狠之上。
顧深想到那個嫻靜溫婉、又心靈手巧的女子, 不由又覺惋惜,頓了頓, 問道:「那女人怎麼樣了?」
姜管家自然明白他問的是誰, 不急不緩道:「回王爺,柳夫人現在在天牢……聽說狀況不是很好。」
顧深也沒細問, 他從座椅上站起身來:「你隨本王瞧瞧去。」
這王府地牢顧深不是第一次來, 但情形和以前很不一樣, 這裡之前關押了不少人,還未靠近就能聞到陣陣濃郁的血腥氣和此起彼伏的悽厲慘叫聲,但是在顧深穿來的幾個月里, 他權衡利弊之後, 將這裡很多人都放了出去, 故而現在這地牢里不僅安靜了許多,就連那令人作嘔的各種氣味都淡了。
長長的兩排地牢相對而建,各自用鐵製的柵欄分隔開來, 柳如煙在其中的最普通的一間。顧深走到牢門口站定,朝里看了一眼,就見那女人頭髮蓬亂,身上華貴的衣服沾染了難看的髒污,蒼白的額頭上一大塊血紅的傷口,不過才在這裡呆了短短的一夜,整個人仿佛脫了層皮一般的狼狽。
深秋的天氣本就寒冷,何況這常年不見陽光的地牢里,更是寒氣逼人,柳如煙雙手抱著膝蓋蜷縮在角落裡發了霉的稻草上,整個人都在瑟瑟發抖,聽見腳步聲的時候,她神經質的猛然抬起頭來,看清來人是誰,她一下從地上爬起來,結果又因為腳麻而重新摔到了地上。
大概是崴到了腳,她在地上掙扎半天,都沒能再成功站起來,最後乾脆拖著腿手腳並用的爬到了牢門處。柳如煙雙眼泛紅的看著顧深,哭求道:「王爺,王爺,妾身冤枉啊,王爺您放妾身出去吧,這裡好黑、還有老鼠蟑螂,妾身好怕啊!」
顧深不為所動,冷笑一聲道:「冤枉,人證物證確鑿,你有什麼可冤枉的?」
柳如煙哽了一下,知道自己是百口莫辯了,於是轉口道:「妾身是一時鬼迷心竅,王爺您就饒了妾身這一次吧,妾身再也不敢了……」她說著就將手伸出了柵欄,一把拽住顧深錦袍的衣擺,抓的死死的。
顧深皺了皺眉,掌心微運內力彈在她手腕的穴道上,然後趁著她手上脫力的空擋朝後退了一步,站在這瘋女人夠不到的地方。
柳如煙看到顧深冰冷而不耐的神色,心中一陣發涼,可是事到如今,這人是她唯一的希望,她只有放手一搏。她還這麼年輕,她不想就這樣悽慘而狼狽的死去,柳如煙這麼想著,情緒頓時變得愈發激烈起來,她雙手使勁兒的穿過鐵欄的縫隙,在空氣中胡亂的上下揮舞:「王爺,王爺您不能這樣對妾身,妾身是愛你的啊,這一切,這一切……對,這一切都是那個小賤人讓妾身做的,您要殺就殺她,都是她做的啊!」
縮在另一邊角落裡當空氣的丫鬟小梅,聞言頓時驚愕的抬起頭來,她雙眼不敢置信且充滿恨意的看著柳如煙,頓了一下之後,嘶聲控訴道:「夫人,你怎麼能這樣,若不是你的逼迫,奴婢又怎麼敢……王爺……奴婢也是被逼無奈啊!」
柳如煙厲聲呵斥:「小賤人,還不給本夫人住口,再敢胡言亂語,本夫人撕爛你的嘴……這賤婢胡說八道,王爺您可萬萬不能信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