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深一直將那布料的一邊處理好了,方才覺出氣氛不對來,他偏頭看向陸其音,見他面色泛白、神情哀傷的站在那裡,莫名道:「你怎麼了?」
陸其音從臆想中解脫出來,顫著聲音問:「其,其音冒昧問一句,能得王爺垂青的姑娘……是誰嗎?」
顧深聞言也愣了,然後他回想起自己說過的話,也就明白過來對方問這問題的緣故,看他這一副傷心絕望的模樣,顧深頓時覺得自己原本準備好的計劃又泡湯了,不過這樣也好,反倒省去了自己想法子開解的過程,他原也是想著借這個機會,一次同陸其音說清楚的。
顧深放下手中的東西,斟酌了一下措辭,說道:「他的身份,本王不便多說,但我可以告訴你,他對我很重要……其音,你還小,現在的想法並不能代表以後,別為了不值得的人而虛耗了一生,你跟著姜先生多學些東西,將來才有更多的選擇,到時候想要什麼,方可自己爭取到,並且牢牢握在掌心。」
顧深上輩子加這輩子,除了自己那個小外甥,還從沒對人說過什麼教導話,等一口氣講完了,自己都有些適應不來,迎著少年愣愣的視線,他虛虛咳嗽了幾聲,就這麼轉身重新拿起針線來。
真真是應了那句「開口自己尷尬,沉默讓旁人尷尬」的話。
第50章
陸其音看著他微微彎曲、卻依舊偉岸的背影, 許久都沒回過神來,一直到外面傳來腳步聲,方才拉回幾許思緒。
福安推門進來, 看見他神情悲傷的站在那裡,下意識問道:「陸公子, 您這是怎麼了?」他快人快語,竟也沒沒考慮一旁還站著他家王爺。
顧深自覺已經說得很清楚,故而也不願再多留陸其音在這, 趁勢吩咐福安:「帶陸公子去偏房飲些熱茶, 然後安排車馬送他回去。」
「是, 王爺。」福安一邊應聲, 一邊將顧深吩咐取來的東西在長桌上擺好, 等收拾妥當了,方才轉身對著陸其音做出個請的手勢, 「陸公子, 您這邊請吧。」
陸其音看著他伸出來的手,眼睛乾澀的不行, 卻終究一言未發的跟著他離開了。
縱然心中有再多的放不下, 可是他們之間身份懸殊, 自己又能奢求什麼呢?
這場初雪雖然來之甚緩,但是卻斷斷續續的落了一天一夜,第二日晨起, 皇宮內空曠的廣場上已經鋪展了白白的一層。
謝予靈從前每日都會在差不多的時辰醒過來, 在簡單的洗漱過後前往太極殿上早朝, 只是最近也不知天氣轉涼還是怎的,他總是睡得很沉,需要嚴和喚許久才會悠悠轉醒過來。
穿好衣裳之後, 謝予靈從寢宮出來,坐上鑾駕前往金鑾殿,因為時辰過早,宮道上的積雪未及清理乾淨,是以抬轎的人都行的極其小心。
謝予靈坐在鑾駕上,身子隨著轎子起伏的動作左右晃動,不知不覺就又睡了過去。
等抵達殿外時,嚴和掀開轎簾,朝裡面一探頭,就看見謝予靈後腦靠著轎壁,一副睡得毫無防備的模樣。
「陛下,陛下……」嚴和輕輕的叫他,一連喚了數聲,謝予靈才醒過來,睜眼之際,竟一時間有些不知身在何處的感覺。
嚴和將手遞過去,輕聲說道:「該入殿了,陛下請下來吧。」
謝予靈整了整略微凌亂的帝冠和衣襟,搭著他的手背從轎子上走下來,一陣冷風呼嘯而過,讓他迷濛的思緒瞬間清明起來。
早朝上並未發生什麼大事,一眾文武官員在皇帝面前打個卡就縮了回去,但饒是這般,這早朝也上了一個多時辰,等謝予靈從太極殿內出來時,外面已是晨曦破曉。
日光灑落在空曠的廣場之上,顯出一派天地皆白,謝予靈回去時沒有坐轎子,他雙手背在身後,緩緩的朝著御書房方向行去。
放眼四顧,皆是看了十數年的景色,卻乎又有些不同,待到官員們各自散去之後,這裡重新恢復了一片蒼茫空寂。
謝予靈看著看著,覺得自己的心也空了,他抬手擋在眼帘上方往遠處看了一眼,被白雪反射過的光線那麼強烈,幾乎是瞬間就刺激的他眼睛濕潤起來。
他很快的垂下了眼瞼,在將手收回來之前,用力的眨了眨眼睛,將眸中生理性的液體給壓了回去,繼而目不斜視的大步朝著前路走。
少年脊背挺的筆直,通身的高華與氣度,讓人無法得探他內心分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