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樣的決定起初確實起到了很好的作用,可時日一長,五毒教的弟子便越發難以忍受。
修煉毒道的弟子有不少是清冷孤傲之人,最煩與他人扯上不清不楚的關係,卻日日因為合歡宗的名頭被其他修士恥笑,更有甚者,還要被開一些充滿惡意的下流玩笑。
這樣的怨憤日積月累,讓五毒教的弟子恨上了除本宗以外的所有門派,他們立志要讓所有其他門派的弟子都為此付出代價。
因此便有了季瓔這場轟轟烈烈的復仇。
她並不是為自己做這件事,而是為百年來所有被誣衊被騷擾的五毒教弟子做這件事。
——後半部分不是連傾城的原話,而是慕也自己的推理。
連傾城與季瓔,兩人一個歸屬合歡宗,一個歸屬五毒教,明明修的是兩條截然不同的
道,可連傾城自己卻還傻傻地以為季瓔是自己的好師妹。
明明選擇了高嶺之花的清冷風格,心性卻那麼天真單純。
慕也嘆了口氣,溫柔地輕拍她的背。
但是這件事肯定還沒有這麼簡單,如果只是五毒教弟子的怨憤,還不至於如此有規劃地有謀略地掃射他們所有參與法會的年輕修士,一定有躲在幕後的人激起和利用他們的怨憤。
一想到暗處還有一隻不懷好意的手在操縱這一切,慕也就覺得脊背生寒。
但她沒有時間去做更深層的思考——她必須先想辦法解決眾人中的毒。
陳瑜已經挨個檢查過了一遍,從他黑得能滴水的面色就能看出來。
「你治不了,對吧。」慕也對這個結果毫不意外。
陳瑜喉頭髮緊:「大羅金仙來了都救不了。」
慕也聞言卻搖頭:「你師父可以。」
她神情認真不似作偽:「立即叫舒掌門來。」
第33章
回春門的掌門舒遂雖精于丹藥煉製,於解毒之道卻不甚擅長。
可此時的陳瑜不敢質疑慕也。死馬當作活馬醫,哪怕慕也說用他的血做藥引能救人他都要咬著牙試一試,更何況慕也看上去是真的有把握。
他傳音給陳依,無論用什麼方法都要逼掌門出關,速來天道島。
慕也走到舒緬身側,看著面前沉默安靜的少年。
他隨意靠坐在一處牆角,白牆黑衣襯得他身量頎長。琥珀色的眼睛不同往日,瞳孔明顯不聚焦,原先明亮的眼神光消失不見。
似乎是感受到了她的到來,少年刻意把受傷的腿往回收了收。可那動作太刻意,反倒引起了慕也的關注。
舒緬小腿上被蟄咬的地方已經腫得不能看,在剛才曲腿時必然剮蹭到了粗糙的地面,現在還沒疼得叫出聲大抵是自己咬住了舌尖。
慕也見他面色蒼白、指尖蜷起就知道不對,她在他身側坐下,輕輕拍了拍他的臉。
「張嘴。」
舒緬抿緊嘴唇,明明看不見卻習慣性地逃避了慕也的眼神。
慕也見他不配合,反手捏住他臉頰,大有軟的不行就來硬的架勢。
舒緬老老實實地張嘴了——他一張開嘴,慕也眼帘就映入一片鮮紅。
血液掛在他白淨的牙齒上,看起來森森可怖。
舌尖滲出的血珠糊在舌面上,這樣一張嘴,就有血水混著涎液從他嘴角溢了出來。
慕也看到他這個可憐又死倔的樣子,頓時氣不打一處來。
她有些惱火,只恨不能大庭廣眾之下打他一拳:「咬成這樣……面子能比你的命重要?!」
舒緬嘴角的艷色顯得他面色更加蒼白,眉頭微蹙著輕輕顫動,明顯內心極度不安。他閉上嘴,一聲不吭地聽師姐訓話。
慕也不知道他在想什麼,只是看他這麼乖巧,又受了傷,心裡本就不多的怒氣瞬時被心疼壓制了下去。她說話的語氣漸漸平緩了下來,如同舒緬安慰她一般輕撫他的脊背:
「我也不是怪你……會沒事的。」
舒緬身形清瘦,背也薄。慕也的手心觸及透過衣料傳來的溫度時,也摸到了節節凸起的椎骨。
……還是個孩子啊。慕也這樣想著。
她掏出問李時借的手絹,輕輕給舒緬擦拭臉上的血漬。
她只是這麼說著,可自己心裡也沒底。
舒遂會願意用他煉的丹藥救身為半妖的舒緬嗎?
她不知道。
慕也沉默了,她陪舒緬靜坐了半晌,感受迎面而來的涼風。
少年的髮絲被風吹得微微晃動,蹭到了她的臉上。慕也覺得有些癢,起身想幫舒緬重新整理一下散亂的髮帶。
沒想到她剛一動,便有一股力道扣著她的手往回拽。慕也預料不及,趔趄著跌回到舒緬懷裡。
「……舒緬!」她驚呼出聲,轉頭仰視他那雙失焦的琥珀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