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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他沒想到——

法陣啟動前,師姐從窗口翻了進來。

她帶著滾燙的體溫、滿頭的冷汗和虛弱的聲音,滿目淒淒地望著他,像交代遺言一樣交代他:「師弟,開心一點。」

他的心臟都停擺了。

她是如何知道他在尋死,她又為何要來。她愛他麼?還是說,她恨他呢?

他只知道,師姐不能死。

他在千鈞一髮之際改了陣法,原先的殺陣意外成了傳送陣,他和師姐一起被傳送到了他兒時與母親在人界居住的木屋來。

師姐昏迷在他懷裡,臉色慘白,眉頭緊鎖,滾燙的體溫要把他燙傷。他這才發現師姐的衣裳都濕透了,緊緊地貼在她身上。

師姐發了高燒。

這一刻他忽然悔過了。

他錯了,他應該執意給師姐披上那件大氅,應該強行破開師姐的門陪她吃飯,他不該讓她在室外受冷風,不該讓她心裡難過,甚至他根本就不應該叫她留在妖界!!

他早該想到的,青寒玉的宮殿那麼冷,她不是妖族,她怎麼能受得住。

舒緬顫抖地抱緊慕也,就像溺水之人抱緊那根救命的稻草。

他不能失去慕也。

如潑的雨水沖刷掉屋檐上久積的灰塵,破損的窗欞也被拍打得嘩嘩作響。屋瓦有處破損,髒污的雨水從頭頂傾瀉下來,給困境中的人再添一份絕望。

濕透的衣裳用清塵訣便可處理,可師姐病得奄奄一息,他不知該怎麼辦。

二人的靈劍都不在身邊,就算是傳訊給妖族眾人他們也要至少一日之後才能到此地。但師姐的情況太危險,他從不知道修真之人也能病得如此之重。她的髮絲都被汗水打濕黏在臉上,眼睛緊閉,眼睫顫抖,看起來正在忍受莫大的痛苦。

「乓、乓、乓——」

狂風重重擊打窗欞,仿佛來自陰間的催命符。一下接一下,窮追不捨地催著慕也的命。

舒緬脫下自己的外衣鋪在吱呀作響的木板床上,小心翼翼地安置好慕也。他怕師姐又覺得冷,用御火訣為她燃了炭盆——不幸中的萬幸,這裡的炭還能用。

屋外是滂沱大雨,屋內是冷風傾軋。舒緬憂慮地看了一眼慕也,輕輕合上木門,在內心默念:「師姐,等我回來。」

冷雨夜奔。

他在漆黑的夜幕里穿梭,穿過街頭巷尾,穿過層層雨簾,用最無助的恐懼為他唯一一次的任性贖罪。

「哐哐、哐哐。」他用力扣響門扉。雨水打濕他的頭髮,淋透他的衣衫,他變得和師姐一樣濕漉漉了。

這已經是他找上的第七家醫館。

前六家醫館不是無人理睬,就是痛罵他擾人清夢。沒有一處給他開門。

——師姐幾個時辰前不願打開的那扇門,好像永遠的關上了。

終於,他在第七家醫館的門縫中看見了微弱的燈芒,聽見了男人的咒罵和女人凌亂的腳步聲。

他如蒙大赦地呼喊起來:「請救救我……」

他的嗓音硬生生卡住了,如鯁在喉。

救救他的誰?慕也是他的誰?

是未遂的愛人嗎?是曖昧不清的朋友嗎?還是,他落難的師姐嗎?

師姐和師弟之間,會像他們這般難以定義麼?

他的聲音弱下去,仿佛被抽光了生氣:「……師姐。」

到頭來,還是只有這一個起初他千不肯萬不願的稱呼,能把他對她滿腔的私情一帶而過。

可離了天一劍派,到了人間,還有誰會認它呢。

屋門「吱呀」一聲打開了,裡面出來一個掌燈的女人,她被舒緬在暗夜裡過於明亮的眼睛嚇了一跳。看著渾身濕透、鬢髮貼在臉上的青年,她面露不忍:「太晚了,現在還是暴雨,你快回去吧。」=quothrg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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