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那天,他沒有停留在那個人類城鎮,也就遇不見荀妙菱。
在很多很多年前,歸藏宗的幾位長老就勸他收個徒弟。可他從未鬆口。
因為他心知,雖然他有了「謝酌」這個名字,說到底,也只是東宸道君的一縷人魂。他的性命、軀殼、修為,在歸藏宗享受到的關心和待遇,大半都是來自那位道君的遺澤。
甚至,因為魂魄不全,他的修為永遠只能停留在化神期。近幾年還出現了衰退的情況。
若是那麼一兩百年之後,他就要徹底魂飛魄散,屆時,他收的徒弟才修到什麼境界呢?最後他還得把人託付給其他長老。讓歸藏宗養他這個閒人,他已經心懷有愧了,何況是再給他們送幾個小的照顧……如此想來,他實在找不到非收徒弟不可的理由。
但荀妙菱的出現,改變了他的主意。
這孩子是天靈根。
給她一百年的時間,她就足以成長到能獨當一面的修為。到時候,謝酌可以順理成章地將法儀峰主的位置傳給她。
得到一個大宗門的峰主之位,對一個百歲左右的修士而言,無異於一步登天。這樣,即使沒有師父的照顧,她也能很好的活下去。
而收徒的結果,對於謝酌而言,就是在這偷來的數百年光陰里,他終究擁有了一樣是獨屬於自己、而與東宸道君無關的東西——
那就是荀妙菱。
不過,常言道,計劃永遠趕不上變化。
荀妙菱的修為並未如他預料的那般提升——
她破境太快了。
怕是連飛升都用不了一百年。
這也就意味著,在她飛升之前,謝酌還得負責幫她找出路,給她操一輩子的心。這下真成養兒一百歲,長憂九十九了。
……不過,這都是活著的人才能有的煩惱,相當奢侈。
這麼想著,謝酌又莫名有了一絲莫名的欣慰。
此時,宋識檐捧著幾個匣子從庫房裡出來。
他用簪子將頭髮盤成一個利落的團發,接著戴上手套,伸手探入一旁的工具箱,從中取出一枚金色單片眼鏡,細緻調整一番後,穩穩固定在左眼之上。
荀妙菱:「……」別說,這造型可真是太專業了。
「我先得修補旗面、重繪它的陣紋,然後再把這個法寶重新煉製一遍——你們一起來幫忙。這聚魂旗上的陣法很精細,錯一點都不行,我修復的時候你們就在邊上看著,有什麼不對的及時叫我。」
宋識檐又另外拿了兩副眼鏡給他們。
荀妙菱戴好眼鏡,坐在一邊看宋識檐修復那個聚魂旗。
最高檔的法寶,只需採用最樸素的修補方式——宋識檐調動神識,引出匣子裡纖細的靈絲。青色的靈光牽引著它,一點點織補著旗面,所過之處,如春蠶吐絲,綿綿密密,天衣無縫。
宋識檐的技藝高超,既乾脆利落,又遊刃有餘。只要他是修補過的地方,就看不出任何破損的痕跡。
看著宋師伯在燈下穿針引線的樣子,荀妙菱忽然恍然大悟:難怪魏師姐會那麼喜歡做衣服,而且還自己成立了仙衣坊,原來還真是從師尊那裡學到的本事啊!
只不過,與魏師姐這種專精於一道的器修相比,宋師伯更像是什麼都會的六邊形戰士。
轉瞬之間,宋識檐便將那破損的黑色旗面修補完好。緊接著,他伸手取出數塊黑色礦石,這些礦石上靈氣濃郁,紋理粗糙,色澤暗淡。宋識檐拿起一旁的石錘,「砰砰」幾聲,將礦石敲碎。隨後,他架起火爐,把碎礦石投入其中。
「嘩」的一聲,爐中靈火跳動了一下。
熊熊燃燒的火光中,雜質迅速被煉出,原本黯淡的礦石中漸漸露出燦金色的內里。待冷卻後,他就將之放入石臼,加入清水,細細研磨。隨著石杵的不斷搗動,石臼中漸漸泛起流金般耀眼的色澤。
這時,宋識檐從一旁的桌面上拿起一根筆,在那金色的顏料里蘸了兩下,然後和那面旗子上保存最完好的顏色做了個對比。
荀妙菱問謝酌:「師伯這是在……?」
謝酌無奈地嘆了口氣:「你師伯的老毛病又犯了。他是個極致追求細節的人,但凡修復靈器,就要修到和原來一模一樣——形狀,尺寸,顏色,都不能有絲毫差別,不然他自個兒心裡頭就過不去。」
果然,宋識檐在那邊對比了半天,覺得有些不滿意,於是微微皺起眉,又把那顏料回爐重造,開始了新一輪的調色。
荀妙菱:「……」這還不行嗎?她反覆打量,左看右看,實在瞧不出還有什麼不同。在她眼裡,眼前這顏色和原本的樣子起碼有百分之九十的相似度,完全可以了呀。
過了大約兩刻鐘。
宋識檐終於調好色,他一手持著顏料走到桌案前,一手把補好的旗子鋪開,坐下來,持靈筆蘸取顏料,開始仔細修補陣紋。=quothrgt
哦豁,小夥伴們如果覺得不錯,記得收藏網址 yanqing/10_b/bjZMP.html 或推薦給朋友哦~拜託啦 (gt.)
spang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