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的,那麼難受嗎?柳章心裡無聲嘆息,舌根泛出些許苦澀滋味。他不希望傅溶受傷,也不希望看到江落身陷絕境。兩個人都得好好的,好好長大,修行。他悉心澆灌栽培的樹苗,應該向著太陽長成參天大樹。可是隆冬來了,這一場大雪,鋪天蓋地。
窗外雪花唰唰飄落,柳章沉默地坐在雪光的陰影里。
「貴人,您這邊請。」
紅衣女為柳章打起帘子,點亮屋裡的燈。
柳章身穿黑色披風,頭戴帷帽,坐在屋裡唯一一把椅子上。隔著屏風,紅娘領上來一群嬌滴滴的小女妖,脂粉氣撲鼻而來。柳章強忍不適感,走到黑市門口,他就有種掉頭就走的衝動。但他進來了,還向老闆提出自己的要求,道:「不要女的,換成男的。」
女老闆怔愕地打量他,旋即賠笑道:「是是是。」
她臉上掛著諂媚的笑容,用帕子扇風,道:「男妖也有,貴人喜歡什麼樣的?」
這屋裡又香又熱。
柳章道:「……」他緩了好一會兒,才聽到自己木然的聲音:「要乾淨的。」
女老闆忙笑道:「都乾淨著呢。」
小女妖下去了,上來一排少年。有的長著尾巴,有的長著耳朵,千姿百態,看得柳章兩眼一黑。長安妖市無奇不有。柳章從前查案,把這兒掃蕩過幾遍。野火燒不盡,哪怕連根拔起,這些買賣過段時間又會像雨後春筍般冒出來。只要有買家,有需求,黑市就不會滅絕。
柳章沒想過自己也會變成主顧。
自從收江落為徒,他已經不知道做過多少件違反原則的事情了。
「這個您瞧瞧,」女老闆拽著小妖的手臂,給柳章過目,「嫩著呢?喜不喜歡?」
「太瘦弱了。」柳章不假思索道。
女老闆又拉了個高大些的,「這個如何?」
柳章掃視一番,道:「不好看。」
換下這批,來了另外一批。無論高矮胖瘦美醜老幼,能被他找到缺陷破綻,毫不留情篩掉。
女老闆從一開始殷切推薦,到後頭臉上實在掛不住笑。她懷疑這人是故意來找茬的,道:「您看了幾十個,沒一個中意的。咱們這小店實在滿足不了您的需求。要是蝶樓沒倒,您還能挑三揀四。可我們的頭牌都在這了,您到底要個什麼樣的?」
柳章覺得自己並不算挑剔,一再降低眼光,還是沒有合適的。
他在黑市逛了兩天。
人人都知道有個奇怪客人要買男妖。可讓他說說,找什麼樣的,他又無法描述。實在是令各大妖販子迷惑。柳章空手而歸,行走在骯髒陰暗的小巷中。天上掛著半缺的月亮,冰晶盤似的,清冷寂靜。月輝落在他柔軟披風上。
大雪覆蓋著整個長安。
角落裡傳出小妖的嬌笑,引誘道:「仙師下凡來,與誰度良宵?」
柳章的腳步不急不緩,沒有停留。
沒有合適的。在他眼裡,江落雖是妖王,但性靈純淨無暇,集善惡於一體。她悟性非凡,順天地運勢而生,若不能救濟蒼生扶狂瀾於既倒,勢必墮入魔道禍亂人間。她是神賜之物,好和壞都與生俱來。柳章守著這塊獨一無二的頑石,悉心雕琢打磨,期待她綻放光彩那天。
這塊獨一無二的頑石,誰來配?
不要髒的,不要壞的,哪裡去找一隻純白無暇的妖?
柳章仰頭望天,對月無言。
他遇到了前所未有的巨大難題。
江落被困結界,出不去。她的身體和心理都出現了很大的變化。動輒暴怒,把屋裡的東西都砸了。柳章吩咐任何人不得靠近她的院子,以免被誤傷。傅溶一走,江落成了個失去理智的瘋子。她在屋裡來回踱步,異常躁動,每到夜深人靜,渾身滾燙。
如同發起高燒,神志不清。她的攻擊性變得格外強烈,被身體的一團火折磨得夜不能寐,所有的負面情緒都涌了上來。她不僅恨傅溶不告而別,還恨柳章跟她作對,連楚王府的一切都恨上了。抓心撓肝,輾轉反側。
江落迫切想要尋找一個宣洩口。
隆冬時節,院子裡覆蓋著層層白雪。她的院子率先雪化,成片的雪片受熱溶解,淌成一條小溪,穿過潔白大地,流向低處。倒了夜間熱氣騰騰,白雪蒸發,埋在雪層下的種子提前萌發生長發芽。斑斑點點的綠色迅速擴張,春色提前降臨。
明明是天寒地凍的世界,院中生機盎然。
萬物爭發,鬱鬱蔥蔥。成了楚王府一處奇景。眾人皆以為納罕。天降異象,吉凶難測。
不過三五日功夫,植物的生長速度便超過了一年的周期,樹木提前開花。桃花,梨花,杏花,茉莉,金銀花,不同季節的花樹藤蔓熱烈綻放。整座院子五彩斑斕花團錦簇,奇香撲鼻。四季之景齊聚一院,花繁葉茂。美得殺氣騰騰,驚心動魄。=quothrg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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