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說江從道這次能撿回一條命,運氣占很大一部分原因,子彈沒有打斷骨頭,也避開了主要的血管。約莫過了五六天,他就已經可以自己端著碗吃飯了。
當然那樣會牽動受傷的肌肉,他只自己吃過一次,肖聞收走碗筷時看見了他額頭上滲出來的冷汗,之後的每一頓會勉為其難地幫他舉著碗。
江從道偶爾也站在窗戶邊看著樓下那個垃圾堆,但最終放棄了去裡面把手銬刨出來的想法,一是不體面,二是沒必要。
他摸索出了新的方式來留住肖聞,那就是做一塊狗皮膏藥。
而晚上睡覺的時候最甚,兩隻手臂把肖聞圈在懷裡動也動不得,讓人翻個身都困難。
「睡覺的時候不要抱我......」
江從道一臉無所畏懼的賴皮樣兒,被數落著也不忘抓著肖聞的手指。後者無奈嘆氣,接著說道:
「不要抱得那麼緊。」
這幾日肖聞走到哪,江從道就會跟到哪,儘管肖聞幾次三番地警告他不要隨便下床,江從道還是和沒聽見一樣,如果肖聞要指責他,他就會板著臉耍無賴:
「我剛好也要到這來。」
只有肖聞每次去採購東西的時候他才會被強制關在家裡,他當然不願意,但肖聞是這麼說的:
「如果碰見點什麼事,你只會拖後腿。」
江從道便只能待在家裡,而每每這個時候,方多米就會抱著小文縮在沙發的一角,因為這個時候的江從道總是神色漠然地站在陽台,僅僅是靠近身邊就讓人心裡發怵。
他會盯著肖聞的背影,直到那個背影消失不見仍舊站在原地,他要看著那個身影重新出現在視線里才會願意挪動腳步,並在肖聞上樓之前回到臥室,假裝一切都未曾發生。
這種「肖聞隨時可能會跑路」的不安全感讓他有些心力交瘁,直到自己的傷差不多痊癒才有所好轉。
在江從道發現自己差不多可以自由行動的時候,便趁著半夜裡拿走了家裡所有的備用鑰匙,等到肖聞第二天起床的時候,發現身邊不僅沒了人,連房門也被反鎖了。
肖聞擰了擰門把,翻了個白眼,早知道就該再加上這麼一條:不能限制人身自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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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二里鎮雖然沒有沙海鎮那般窮困,但窮人卻不見得比沙海鎮少。江從道也是今日踏進了這藏在地表之下的八角樓,才覺出這一點。
初入小鎮時所見都只是其表,實則走入某個不顯眼的洞口,就會發現敗絮其中。
江從道循著黑市那人提供的信息找到了這裡,沒走幾步便聞到一股酸腐味道。兩邊是畫滿了凌亂塗鴉的磚牆,越往下走光線越暗,直到樓梯消失,面前又出現了另一幅景象。
看不到盡頭的旋梯從樓梯消失處延申向兩邊,繞著深井一般的巨大建築盤旋向下,不知道有多少層。而在每一層都住著至少白來戶人家,堆不下的雜物占滿走廊,甚至很難找到落腳的地方。
江從道拉起黑巾戴上了兜帽,隨便選了一邊階梯繼續往下。爭執的聲音,跑動的聲音,江從道甚至擔心這脆弱的樓板會有一刻因為不堪重負而倒塌。摻著黃沙的廢水被隨意地潑在階梯上,沾濕了江從道的鞋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