劍宗宗主瞧著貌似很好說話的模樣:「這也是沒辦法的事麼,趕路總需要點時間。」
言罷,他頂著魁偉但有點傷風化的軀體坐起身:「聽人說,你還帶回來一個嬰孩啊?」
「是。」白燕行並未抬頭,「此子雖在怨邪之氣中浸染數日,卻不曾因此妖化,根骨似有不俗之處,所以弟子才將他帶回宗門。」
對方靜靜聽完,笑問,「我不是下令,誅邪要一個不留麼?」
他猶豫一瞬,還是解釋:「宗主,可他天資……」
頭頂的聲音不著痕跡打斷:「動身前,我給你們的囑咐是什麼?」
這話甫一出口居然字字透著迫人的威壓,從上砸落,壓得白燕行整具身體平白像有千鈞之重。
他額邊的青筋立時鼓脹凸起,另一條腿險些也被震得跪了下去,憑著朝元期的修為強撐住脊樑,卻因大能境界不得不低頭。
他一字一頓:
「……一個不留。」
對方似乎覺得這回答不夠具體:「什麼一個不留?」
白燕行:「此次誅邪,凡有邪氣肆虐之地……活物一個不留。」
那五雷轟頂般的靈力依舊不肯放過他:「那麼你今日所為該當何罪?」
丹修長老痛快的表情簡直要遮掩不住,忙用手抹了一把鼻子,只覺玄門大比之行一路所受的窩囊氣紓解了不少,周身說不出的通暢。
座下跪著的青年微喘一口氣,合眼閉了片晌復睜開,分明壓抑著腔調:「弟子知錯……」
他說出這句話後,懸在上方的陰雲終於蕩然無存,像憑空抽走了一座壓頂的泰山,劍宗宗主仍坐在榻上和藹可親:「知道錯了就下去領罰吧。」
「燕行啊,真是辛苦你啦。」
青年將跪地的腿從地上拔起來,儘管唇白如紙,卻絲毫不露羸弱之態,恭敬地行完禮,背脊筆直地轉身往外走。
劍宗宗主似乎對他這個反應特別滿意,饒有興味地看著白燕行步出大殿。
直到離開了巨劍之下的那道視線,白燕行才伸手去捂自己的心口,忍到此刻的疼痛原形畢露,雙腳虛浮得仿佛隨時能從台階上滾下去。
他皺著眉,用力抹去嘴角滲出的血,再也無心應付旁人,目不斜視地一步一步往下而行。
而殿外恰有人同樣提袍上來,正好和他擦肩而過。
那人套著一襲寬鬆的玄色大氅,面蒙黑巾,長袍罩頭,看不出性別長相,從上到下透著可疑。對方在與白燕行路過之後還特地停下,回眸瞧了他幾眼。
*
此時北行的馬車內,夕陽尚紅澄澄地掛在梢頭。
瑤持心特地將腦袋別到一邊發呆,拿後腦勺對著奚臨。
說來他們離山已有十日,也不知山上現在是個什麼光景,老爹著手整頓內外門弟子了嗎?
到底有沒有抓到那個最大的內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