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燕行聽著一直覺得別扭,好在山莊內,家裡人還是習慣叫他「公子」或「少爺」。
沿途行來,正切磋練劍的小輩紛紛駐足見禮,他一一頷首應了。
在這些年輕弟子眼中,少家主無疑是令人憧憬的存在,不僅一表人才,風度翩翩,且劍意超群,舉世無雙。
年紀輕輕就到這個地步,將來還不知怎麼登凌絕頂呢。
「哥哥,哥哥——」
白燕行人尚未站穩,遠處一連串的「哥哥」已沖他飛奔而來,戴著那枚翠綠的玉釵,兜頭撲了個滿懷。
他扶住人,終究不忍斥責,「晚亭,看著點路。」
女孩子從他胸前抬起頭,熱切道:「哥哥陪我練劍吧,我最近的劍法有進步,你看了就知道!」
她表情太熾烈,實在叫人無法拒絕,白燕行含笑說好,「如何不讓小澈陪你?」
「弟弟外出辦事,昨日不是告訴過你了麼,怎麼又忘記了。」她有些發愁,「哥哥,你都問三遍了。」
這話聽著,他隱隱有種自己年紀漸長,不太能記得住事的錯覺。
白晚亭興高采烈地抽出寶劍,正要拉他去院中,背後一個沉肅的嗓音乍然呵止:「晚亭。」
「說了多少次,不要打擾燕行修煉。」
白石秋高挑瘦削的身影立在長廊下,神情晦暗不明,似乎見了她總很難給好臉色。
「找誰練不是練?你那劍法隨便族裡拎一個人都能指點,爹爹要同燕行談些事情,自己玩兒去。」
「哦……知道了。」
她到底是畏懼父親的,懨懨地收起長劍,略帶委屈地朝兄長瞥去一眼,卻發現他悄然打了個眼色,大約是示意她晚些時候再來。
白晚亭立刻重振精神,背對著嚴父擠眉弄眼地答應,而後貼著牆歡快地溜走了。
白石秋天生是一張刀削斧劈的臉,下頜鋒利,兩鬢霜風縷縷,嘴角許是從來不會笑,肌肉常年緊繃。
他容貌剛毅,眉目平平無奇,這麼一看,白燕行大概更肖似其母,七分俊秀三分英武。
白家家主也唯有見他時,表情才算得上隨和,父子倆踱步進花廳,二人並肩而行,白燕行還高出些許。
「觀瀾那個老東西近來怎麼樣?他颳了那麼多靈石去,是又在練什麼功法,上回險些走岔,竟就沒傷到他一點根本?」
觀瀾是劍宗宗主的名姓。
白燕行:「有長老丹藥調理,他一切如常。」
白石秋聞言,露出一個堪比得知龍馭上賓還遺憾的神態,閉目平復半晌,咬牙切齒,「真是千年的王八萬年的龜,每年走火入魔那麼多人,怎麼就不多他一個?」
如果說世上還有誰比瑤持心更期待劍宗宗主早日暴斃,那除了白燕行,必然當屬白家家主。
這兩路人互相不信任又互相牽制,互相利用又互相戒備,誰都希望對方沒有好下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