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護體法器呢!符咒呢?」
「東南角壓陣的人去哪裡了!」
場面亂成一鍋粥,幾乎所有人都先被挖去了雙目,不似活人的哀嚎此起彼伏,殘肢鮮血飛舞四濺。
這是人間地獄。
巨木參天蔽日,樹冠遮蔽下的山林幽暗深邃,獨獨他的瞳眸猩紅得滴血,凜冽得仿若燃燒的烈火。
奚殺得瘋狂暴戾,歇斯底里,不留一具全屍,也不讓任何人當場斷氣。
那一身玄色的衣袍浸透鮮血,活生生像從血池中撈出來的,看不出一絲人樣。
狂亂中他的風刃不知卷到了什麼法器,其中的東西隨之一刀兩斷,耳邊倏地聽見南熟悉的嗓音,喚了一句:
「哥哥……」
青年冷不丁地停了動作,僵硬又愴然地揚起目光,望向法器里掉出的「眼睛」。
和父親極其相似的紫色瞳眸在他面前一分為二,那濺出的血水打在側臉上。
他眼角抽了抽,瞳孔深處強烈地一痛,忽然痛苦無比地大喊出聲,手裡的殺意無邊無際,愈發癲狂地絞殺著目之所及的一切生命。
還是這樣,還是這樣。
還是和當初阿季死的時候一樣沒有分別。他已經足夠拼命了,依然只能眼睜睜地看著自己所愛的人死在眼前,束手無策。
如果真的要被挖去眼珠,為什麼那個人不能是他?
為什麼被留下的人永遠是他——
林中漏下的碎光斑駁幽微,照著那唯一的身影閃閃爍爍,這個地方再沒有一絲活氣,甚至沒有一片完整的血肉。
他殺到精疲力盡,殺到筋脈皆斷,殺到滿身的煞氣都失去活力。
打出去的掌風消散在半空,真元終於全數耗盡,他雙腿發軟,直挺挺跪在了榮的「眼睛」面前。
奚大口大口疲累地喘氣,看著那淺灰色的眼瞳正安靜地凝視著自己。
他用力地一咬牙,抬起壓根使不出一點力氣的手臂,輕顫著舉起照夜明。
古拙的長鋒在他掌中「哐哐」抖動,最後寒芒一閃,刺了下去。
灰色的瞳孔緩緩擴散,在本命劍下碎成了兩半。
「大哥,對不起。」
百鳥林里最後一點聲音,如有實質地迴蕩在他的世界中。
「我們都走了,你一個人,以後要好好地照顧自己。」
他眉尖輕輕一蹙,像再也控制不住,漫天的血雨澆了滿頭滿臉,那順著發梢滑落的濕意,說不清楚到底是汗是血還是淚。
能不能。
他在心里輕聲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