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林靜松要時常想念鄭千玉,並不吝提及此事。
但是這一次,鄭千玉並沒有這樣問。
他說:「林靜松,這幅畫太難畫了,我要畫不下去了。」
他的聲音很沮喪,於是林靜松立刻道:「那你不要畫了,我去找你。」
鄭千玉沉默很久,又說:「不行。」
藝術家有自己的難題和堅持,總之,鄭千玉還是要繼續畫那幅讓他傷心沮喪的畫,林靜松還是不能見他。
後來,鄭千玉的音訊更少。好像他的畫有了新的進展,林靜鬆了解他這樣的狀態。每當鄭千玉畫一幅畫畫到後期,他時常忘記吃飯睡覺,甚至都把林靜松忘了。
林靜松要把他從畫室接回來,帶他去吃飯,抱他睡覺,等鄭千玉吃飽睡足之後,再讓他接著去畫畫。
可惜他們現在不在一起。
第二個月過到一半之後,鄭千玉徹底沒有消息了。
林靜松的眉頭皺得很緊,他給鄭千玉打電話,變成漫長的忙音。對話框裡他的信息從底鋪到頂,也再沒有回覆。
林靜松聯繫鄭千玉的朋友同學,沒有人知道鄭千玉遠赴哪個海邊小鎮閉關畫畫,每個朋友都在忙自己的事情,沒有哪個朋友和鄭千玉一起去了。
他們倒覺得鄭千玉做這樣的事情很正常,因為鄭千玉富有才華,又過得很隨性。
林靜松聽鄭千玉的朋友們說,鄭千玉最近畫畫的風格發生了很大的變化,他大概在尋找新的方向。
去找新的方向,沒有必要就這樣丟下自己。
林靜松心裡有一萬分困惑,但沒有去想很壞的可能性。
林靜松聯繫了鄭千玉的老師,老師守口如瓶,只是說和鄭千玉的親人聯繫過,他現在很安全。
很安全,為什麼不和他見面?
在第二個月結束後,迎來鄭千玉結束寫生的日子。鄭千玉說過他會回來的。
林靜松在鄭千玉租的住處遇到鄭辛。
即使他從來沒有想過要見鄭辛,但眼下只有鄭辛知道鄭千玉在哪裡了。
鄭辛來退租,拿走鄭千玉的東西。他看到林靜松,林靜松也看到他。
鄭辛憔悴了不少,林靜松也沒有多好。他無視了林靜松,叫了搬家的車還有幾個收拾的人,把鄭千玉的東西都放進紙箱裡。
林靜松問了鄭辛兩遍,鄭辛給紙箱封膠帶,聲音很響,但林靜松確認他聽到了。
「你不要再找我弟弟了。」
鄭辛道。
他是很面無表情的,說這句話時,不像在對林靜松生氣。鄭辛在一年前就知道林靜松和鄭千玉的關係,他一直不喜歡林靜松,並懷抱著如果不是林靜松,他的弟弟不會成為同性戀的老套錯誤觀念。
「不可能。」林靜松回答。
鄭辛知道他是這樣的人,他拿出手機,打給鄭千玉,電話撥通了,鄭辛沒說話,而是遞給了林靜松。
林靜松看到他手機屏幕上「千玉」兩個字,還有開始計時的通話時間,消失的鄭千玉真的在電話那一頭。
他立刻拿走電話,遠遠離開了鄭辛。
這通電話極其漫長,鄭千玉的東西全都打包下樓了,鄭辛抽完了兩根煙。
林靜松回來的時候,透過窗戶,看到一個收得非常空曠的屋子,因為鄭千玉的東西太多,以前把屋子填得太滿,林靜松從來想像不出這裡可以空成這樣。
鄭辛至今也不知道這一天鄭千玉和林靜松說了什麼。
林靜松慢慢走過來,並不把手機遞迴給鄭辛。他沒有進屋,而是經過門前,把手機放在走廊陽台的欄杆上。
他經過時瞥了一眼站在屋子裡的鄭辛。那一眼非常驚人,林靜松的眼睛紅得像個病人,他開合了一下眼睛,一顆淚珠就從眼眶裡滾落下來,延出一條長長的淚痕。但眼淚也只此一顆,林靜松臉上的表情甚至與哭泣毫無關係。
他放下電話,搖搖晃晃地走了。
第16章
想要輕易擺脫林靜松是不可能的。
林靜松一定要找到鄭千玉,他一定要親眼見到鄭千玉。那個時候,林靜松的思維之中,這是最不可能發生的事情。
就算鄭千玉一直跳脫在他的思維之外,他們也絕對不會走向這樣的終點。
林靜松去了鄭千玉的家。
他十幾歲時來過鄭千玉的家,知道鄭千玉是被收養的。養父母待他不錯,一家住在二層的獨棟里,兄弟倆的房間分別在二樓的兩端。
門前種花,花壇被修剪得整齊漂亮。他們來的時候,遠遠看見剛下課的鄭辛開了黑色的雕花門。他斜挎著包,背影看上去都相當不好惹。
鄭千玉說:「等我哥進去我們再走,他很兇。」
然而等他們進門的時候,迎面就碰到鄭辛,鄭辛橫眉豎眼:「鄭千玉,你們在我背後鬼鬼祟祟幹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