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在,鄭千玉站在陽光里,想起這件事。當寒冷消散,他站在這春天的陽光,沒有感到灼燒,它只是比以前要暖和一些。
「喲。」
旁邊傳來聲音。
鄭千玉沒想到會有人,嚇了一跳,很明顯地抖了一下。
「嚇到你啦?對不起啊。」
那是一個上了年紀的聲音,有些陌生,又有些熟悉。
鄭千玉還愣在原地,他沒想到站在自己家陽台會有人搭話。那聲音又說:「你是千玉吧?我住你隔壁啊,剛搬進來的時候見過,我和你哥哥說過話呢。我姓劉,現在退休了,你可以叫我老劉,劉老頭都行,哈哈哈。」
剛搬進這裡是鄭辛和他一起來,當時鄭千玉渾渾噩噩,完全沒有察覺周圍發生了什麼。鄭辛也在這裡照顧了他一段時間,等鄭千玉逐漸適應,才敢讓他獨自生活。
這是老式小區,鄰居之間的陽台離得比較近。鄭千玉自從搬進這裡,到主陽台的次數屈指可數,晾曬衣物也一直在生活陽台。
老劉聽上去很健談,鄭千玉也不好表現得太生疏,他道:「老……老劉,不好意思,我剛剛在想事情。」
「哎呀,有什麼不好意思的,我剛剛也嚇一跳呢,沒見過你上陽台來。你外面的兩盆綠葉子都枯啦。」
「……綠葉子?」鄭千玉疑惑。
「綠蘿嘛,就掛在你陽台外頭。」老劉道,「我這邊養了些花,閒嘛每天,我看你那兩盆綠蘿,沒人澆水,下雨了倒有些雨水,死不了。不過最近都沒什麼雨水喔,葉子曬枯啦。」
「哦……」鄭千玉並不知道他的陽台上還養著植物,可能是房東留下的。
「這樣,千玉啊,你要不把它倆挪到我這邊來,我沒事一起澆啊,看著它枯了我心裡也不是滋味。」
鄭千玉愣了一下,道:「送到您那邊去嗎?」
老劉笑:「不用啊,養在你陽台上熱鬧一點嘛,你放到陽台邊邊就好,我有辦法。」
「辦法……?」鄭千玉有些摸不著頭腦,雖然他們的陽台離得近,就算鄭千玉把綠蘿挪過去,老劉要給它們澆水還是有難度的。
「你先搬,等會兒我就告訴你。」老劉興致勃勃,一點也不把鄭千玉當盲人。
鄭千玉只好按照這突如其來的老劉的指示,上前去挪動兩盆綠蘿。好在不是很難,鄭千玉的陽台上空無一物,綠蘿用勾子掛在外牆上,鄭千玉找到它們的方位,伸手一摸,就摘下來一盆。
它們的葉子確實都枯了,邊緣發硬,枯葉片晃動著互相摩擦,發出脆響。
鄭千玉把它們放到靠近老劉那邊陽台的邊上,底下是鏤空的石柱欄杆。陽台很久沒收拾,摸得鄭千玉一手的灰。
「這就對嘍。」老劉很心滿意足的,他起身回屋取了什麼東西,很快就回來。
鄭千玉聽到有細細的水柱落到綠蘿的葉子上,隨後水珠滴滴垂落下去,像一場小型的雨。
「是水槍嗎?」鄭千玉問。
「猜對了。哈哈。」老劉正在用水槍澆鄭千玉陽台上的綠蘿,他快活地說:「我給外孫買的,很貴的這個。哎喲……這樣澆水還挺有難度,不過你放心,我絕對幫你把這兩盆綠蘿……」
他停頓了一下,又對準澆了一下,又道:「……養得好好的!」
鄭千玉覺得老劉很風趣,他笑,點點頭,說:「那謝謝你了,老劉。」
「對了,你要不要聽鸚鵡說話啊?」老劉澆完綠蘿,問鄭千玉。
不等鄭千玉回答,老劉又轉身回屋,不一會兒,他窸窸窣窣地拿了東西出來,說:「哎,小鐵,叫叔叔,叔——叔。」
鸚鵡一聲不吭。
老劉:「哎,還沒學叫叔叔,等我教他。它叫小鐵,我退休前是鐵路局的,幹了三十多年了……」
「鐵路一號!鐵路一號!」
鸚鵡大叫起來。
鄭千玉:「其實叫哥哥就好……」
老劉:「來,你教教它。」
鄭千玉硬著頭皮:「哥哥,哥、哥……」
鸚鵡挺完,沉默半晌,字正圓腔地應:「哎,好乖,好乖。」
老劉大笑起來。
就這樣,鄭千玉結識了老劉和小鐵,等他從陽台出來的時候,小鐵還沒學會叫哥哥,鄭千玉也快成小鐵的弟弟了。
在陽台站了一會兒,曬得暖融融的,這種熱意一直停留在皮膚上,鄭千玉沒有為此感到不適。他在洗手池前洗淨了雙手,按劑量吃了藥,拿起盲杖,出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