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鄭千玉根本哪裡都沒去。這裡也沒有海,只是夏季多雨,風又很大。
鄭千玉在虛構的時候都很真實,真得令人心驚。因此,鄭辛不得不答應了鄭千玉,幫他結束這場精神上的自我凌遲。
最後一次見林靜松的時候,他是覺得林靜松有些可憐。如果他對鄭千玉的感情有任何虛假,他的臉上不會露出那種表情。
他的弟弟更可憐。林靜松走後,鄭千玉跌跌撞撞地從陽台外走回來,鄭辛上了樓,看到鄭千玉在哭。
鄭辛從來沒有看過弟弟這麼哭。
在鄭千玉確診之後,他都沒這樣哭過。
鄭千玉跪在地板上,眼淚是砸到地上的,他很用力地啜泣,控制不住自己。鄭辛連忙去扶他,他聽見鄭千玉說:「哥……我太壞了,我不想這樣……我太壞了!」
由此,鄭辛覺得,如果沒有發生的這一切,林靜松和鄭千玉大概會結婚吧。
鄭辛看眼前的林靜松,真是愈發儀表堂堂。想起以前他和鄭千玉的事情,鄭辛突然泄下氣來。
「我弟弟現在真的不一樣,我不知道你有沒有心理準備。」
林靜松沉默,他轉頭看向街外,車燈和街燈五光十色,他的語氣很艱澀,道:「只有分手的時候,我沒有心理準備。」
「你不要恨鄭千玉,這件事是我全責。」鄭辛道。
過了一會兒,鄭辛驀地反應過來自己是來找林靜松算帳,不是在這好聲好氣給他當心理醫生。他道:「你老實一點!除了這件事,不許再對鄭千玉撒謊。」
他沒讓林靜松馬上去找鄭千玉承認自己不叫葉森,大概在心裡也知道,這樣是無可奈何的。
鄭千玉在第二天工作之前收到鄭辛的電話。電話里,鄭辛言簡意賅地說了他在急診碰見李想的事情。
他朝鄭千玉道了歉,說之前真不該想著撮合他和李想,這人太不是個東西。
鄭千玉很震撼,他壓根沒想到李想是這樣的人。但轉念又感覺,也許身體上的反應不會騙人,他其實一直都排斥李想這個人,又認為這是自己的問題。
「我朝他單位舉報他了,他要是再敢來找你,馬上打電話給我,我抽不死他。」鄭辛在電話裡頭道。
鄭千玉點頭說好,他應該不會再見到李想了。
和鄭辛說完掛了電話,鄭千玉的手放在胸口上。李想的事情讓他心理上感覺很不適,他很難想像這個人是用一種什麼樣的眼光看待自己,又說很真誠的話。這讓鄭千玉覺得自己好像一塊砧板上的肉。
他甩了甩頭,試圖把這種不快的感覺甩走。葉森發來消息,是周末他們去看畫展那天的菜單。他似乎不再考慮帶鄭千玉去各種餐廳,因為他本身不喜歡見人。當然,如果鄭千玉有想去的餐廳,就會成為例外。
葉森準備繼續在家裡做飯,鄭千玉總在心裡想,他是不是真的喜歡下廚。
他們一起決定菜式。葉森說,春筍還有一些,可以做醃篤鮮,下飯的菜也按當季的食材列了十幾樣,讓鄭千玉來選。
鄭千玉又心想,葉森的證明開始了嗎?他的情緒總是很平穩,冷靜地解決問題,冷靜地提要求,又冷靜地開始證明。好像成功與失敗,都不會對他造成影響。
在這對比之下,鄭千玉不想讓自己顯得情緒很波動,他忍耐著,不更進一步,不做一個很急切、很貪心的人。
畢竟,大家對盲人的印象不都是那樣嗎?可憐的、恬靜的人,仿佛已經遠離了世俗。因為看不見,變得弱勢,連欲望都消弭了。
鄭千玉戴上耳機,繼續工作。鄭千玉的這個角色的戲份已經接近尾聲,而廣播劇的第一期已經發了,因為原著ip很有名氣,第一期發出去的反響很大。
不過第一期沒有鄭千玉配音的這個角色的戲份,所以鄭千玉暫時還沒有曝光。
鄭千玉是有一些緊張的。
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做得夠好,能讓聽眾滿意,也不知道這份工作會把自己推向何方。他從來沒有嘗試過和曝光度捆綁的工作,鄭千玉完全還是一個素人的心態。
大學時期在外面被街拍拍過,走在路上也收到過名片。鄭千玉早早決定好自己要做的事情,只當那是一些小插曲。
更深一層來說,對於一些暴露自身的職業,鄭千玉心底覺得不太踏實。人的窺探欲是無窮的。
好在配音演員這個工作,鄭千玉可以自己選擇不走到台前——他也並不認為自己會火到那個地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