似乎有什麼東西在胃袋裡爬行,心口一顆熟透的石榴即將炸開,鮮紅的汁液爭先恐後的撞擊表皮,恨不得將整個牢房淹沒。
血淋淋的心臟在跳動、掙扎、求救。
他是個玩弄人心的騙子!
不要相信他!
混亂的大腦發出了警報,感受著藺言臉側的溫度,克里斯曼乾澀著聲音問:「你很在乎我騙你嗎?」
騙子願意被騙嗎?
克里斯曼不知道。
不知道藺言到底是不是騙子,不知道藺言對他說的話究竟是有心還是無意,不知道怎麼奪回主動權——
不知道自己為什麼要問這種蠢問題。
陡然轉移了話題,藺言也沒覺得不對,歪了下頭,左邊的臉微微鼓起,「也沒有吧……」
「你也好,牧聞也好,我不太在乎你們撒了多少謊,反正也不是什麼大事。」
倒不如說,指望桑德拉這群人類道德低谷們誠實守信才是異想天開。
既然藺言沒吃虧,那他就可以從容的忽略他們的謊言,戳破了誰也不高興,為什麼要做讓大家不高興的事呢?
【夏娃:但你剛剛戳破了牧聞。】
【藺言:因為,感覺那個時候戳破他會很有意思。】
抱歉啦。
至少,藺言和牧聞之中得有一個人高興。
收回放在後頸的手,藺言發現克里斯曼好像放鬆了些,不過這點變化太過細微,他沒多注意。
再次用手背試了一下克里斯曼的額溫,他輕輕呼出一口氣:「雖然還是有點高,但是應該沒發燒。」
關心的口吻比棉花糖還要綿軟,手指向下滑了一寸,藺言戳了戳克里斯曼的嘴角,「笑一個嘛。」
克里斯曼笑不出來。
他說他喜歡你,又說你和牧聞是一路貨色,他生怕你發燒,開槍時卻毫不留情。
藺言似乎無論何時都無比誠懇,又像是在掩蓋虛偽的真面目。
人怎麼能矛盾成這樣?
克里斯曼突然有些後悔,如果當初不要那麼傲慢,多和兄長學一些揣度人心的手段,是不是就不會這麼被動?
「克里?」
藺言疑惑的叫了他一聲,蹲著的男人便露出了一個肌肉僵硬的笑容。
如果不是藺言真的摸過他的臉,都要懷疑克里斯曼是不是給自己裝了一層假皮。
好怪。
【藺言:這是什麼恐怖片式笑容?】
【夏娃:多看多學,以後你也這麼笑,沒人敢找你麻煩。】
真的嗎?
藺言不覺得自己能學到克里斯曼的精髓。
「一直蹲著不累嗎?」藺言拉了拉克里斯曼的袖子,「你這樣半月板很容易受傷的。」
那還是比不上你給的兩槍的。
重新站直身體,克里斯曼輕輕的發出吸氣聲,膝蓋的酸痛感剛才還不覺得明顯,一站起來就像針扎似的無孔不入。
藺言有些擔憂的垂眸,「沒事吧?」
「沒事。」靠著牆,克里斯曼控制住自己的表情,拒絕在藺言面前丟臉。
於是藺言就看到克里斯曼一條腿伸長,一條腿彎曲,腳底抵住牆壁,靠在牆上擺pose。
沒感覺到帥,但感覺到了風濕。
【藺言:有點像老寒腿。】
【夏娃:總比假肢好。】
緩了一會兒,克里斯曼低頭問:「你來桑德拉,只是為了實習嗎?」
「嗯?」
藺言眉眼彎彎,「當然了。」
不然誰來這受苦啊?
克里斯曼不太信,能實習的地方那麼多,藺言偏偏選中了桑德拉,這裡面不可能沒貓膩。
「長官,您不會沒聽說過桑德拉的壞名聲吧?」
克里斯曼狐疑的雙手抱臂,「這裡不適合普通人。」
桑德拉的傳聞很多,包括但不限於犯人抱團,趁夜摸黑襲殺獄警;五天一小越獄,七天一大越獄;甚至還有一年一度的異獸圍城,內憂外患。
怎麼說呢,像科幻片,藺言覺得有些太誇大其詞了,私企怎麼可能隨便殺獄警,監獄長賠錢都能賠哭。
「聽是聽說過,但是我相信眼見為實,」指了指眼角,藺言抿唇笑起來:「現在我不是和你們相處的挺好嗎?」
藺言要是說沒聽說過,克里斯曼還能信,聽過了卻非要跳火坑,這怎麼信?
「長官,您這話沒道理。」
男人抓了抓頭髮,眸色更深了:「五等星的人或許會用生命冒險,畢竟他們習慣了以小博大,你不是中央星來的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