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為你只在嘴上給我甜頭,實際上,我們從來都處在兩個世界裡,我的身份過往對你全盤托出,而你的秘密我一無所知。
我們的關係不對等。
霍華德理應永遠處於上風才對。
不用再等下一句話,克里斯曼的防禦全線崩潰了。
薄唇抿成一條直線,克里斯曼眉峰壓低,拉著藺言向著牢房深處走。
上一次,藺言用槍逼著他進去。
這一次,克里斯曼主動踏了進去。
人聲和視線在背後消失,克里斯曼靠著牆,將藺言籠進了自己的陰影之中。
怒火和嫉妒灼燒著胸腔,克里斯曼一開口卻成了毫無攻擊性的質問:「長官,你說我們是朋友,你這句話有幾分真?」
藺言「哎」了一聲。
「當然是十分真啊!」
少年沒想到克里斯曼鋪墊了那麼久居然只是在乎這個,踮著腳雙手捧住克里斯曼的臉,掌心和皮肉相貼,體溫進一步過熱。
「克里,你是我在桑德拉交的第一個朋友,你知道第一個有多麼特別吧?」
哄小動物似的,藺言撥開他的金髮,一下一下的揉捏克里斯曼的臉和耳朵,「克里,克里,該輪到我生氣了。」
「你怎麼能質疑我?」
克里斯曼全身僵硬的靠在牆上,動彈不得。
他只是把你當成消遣,你還想盡辦法旁敲側擊要從他的嘴裡哄出幾句好話。
接受他是個騙子對你來說這麼難嗎?
你在犯賤嗎?
克里斯曼,你在犯賤。
唾棄了自己一聲,克里斯曼抓住了藺言的手指,從口袋裡抽出手套,塞回了少年的手心,「我沒扔。」
「你別生氣。」
低聲下氣的說話已經是克里斯曼的極限了,他一輩子都沒對別人示弱過,哪怕是兄長在這都會覺得陌生。
微微屈膝,克里斯曼拉著藺言的手指放回自己的手腕:「這次沒騙你。」
話雖如此,克里斯曼的脈搏依然以驚人的速度跳動著。
在緊張嗎?
在害怕嗎?
藺言的法子確實比直白的暴力好用。
垂眸瞧著因下蹲而比他矮的高壯男人,藺言輕輕挑起眼尾,泄出薄薄的笑意。
「沒關係。」
輕柔的撫過克里斯曼的眼尾,少年輕聲說:「我原諒你了,克里。」
第33章
他說他原諒你了。
哈——他原諒你了。
原諒, 這種詞居然能用在他身上,如果是以前的克里斯曼絕對不敢想像,法澤星最德高望重的牧師都沒有資格寬恕他的罪行。
繾綣的藍霧中浮動著光,藺言的臉又貼近了些, 「看著我, 克里。」
克里斯曼做不出表情, 嘴角緊緊的抿著, 灰色的瞳孔怪異的縮成圓點, 大面積覆蓋眼白的紅血絲爬成了蛛網。
他還在用「克里」稱呼你。
克里斯曼發自內心抗拒這個過分親昵的稱呼,但藺言一遍一遍的叫他克里, 他也每一次都應下來了。
你把我當成傻子嗎?
似乎是發覺了克里斯曼的情緒波動, 藺言的聲音更溫柔了, 年輕的獄警用那雙沾著牧聞血漬的手攬住克里斯曼的後頸。
「克里, 看著我,好嗎?」
嘶——
克里斯曼渾身抖了一下,後頸的溫度堪稱灼人, 對於常年混跡生死邊界的男人來說, 被觸摸致命部位與謀殺無異。
你想殺了我嗎?
即使這麼想著,克里斯曼依然聽從了藺言的命令。
當然,他拒絕承認那是命令。
膝蓋發酸,克里斯曼維持著半蹲的姿勢仰起臉, 灰色的雙眸水泥一般渾濁, 牢牢的盯著藺言。
於是藍色倒灌進水泥色的漩渦之中,吞噬掉最後的理智和不甘。
藺言重新笑了起來:「我們還是朋友, 對嗎?」
「…對。」
至少,在克里斯曼下定決心殺了藺言,或者他死在藺言手裡之前, 他們會一直做「朋友」。
「真好。」藺言笑吟吟的和他臉頰貼著臉頰,喉嚨里發出一陣黏黏糊糊的哼唧聲。
「我喜歡你,克里。」
短短六個字比留在後頸的手還要讓人心驚,克里斯曼的大腦一瞬間發出悽厲的尖叫和轟鳴。
克里斯曼瞬間湧起了一股乾嘔感,胃袋在肚子裡扭成了麻花,哪怕是連續吃一周的生菜都沒能讓他這麼難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