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昭州到底不是他肅王的地盤,沒辦法當著全知州府官員的面把一個剛判了死刑的囚犯直接帶出來。但他頂著流言蜚語,讓陳文給酈羽安排了一個有柔軟床鋪的房間,另外派了四個在門口侍衛看守。
畢竟姜慎還是不敢相信酈羽能活蹦亂跳地突然出現,而且還有體溫,還在呼吸,心跳也怦怦有力。生怕他又像夢中蝶一樣,撲扇著翅膀就又沒了。
不過,他倒自認為腦子轉得很快。於是為了能讓酈羽儘快回憶起以前的事,姜慎趕走了後廚的人,親自開火煮了碗生滾牛肉粥。
又將粥推到酈羽面前。
「吃吧。」
被禁在雲渡山時,只有逢年過節姜忱才肯讓宮人送點牛肉這種硬貨。分量少到姜慎還以為皇宮是不是要,炒著吃是不夠的,只能切成薄薄的一片,跟野菜還有白米一起做成雜煮。
這還是姜慎跟自己的母親——不是曾在宮裡的那位,是他穿越前真正的媽媽後頭學來的。酈羽最喜歡的也是這個,熱氣騰騰的粥總吃得他臉也紅撲撲的。
姜慎想,他現在看起來很瘦,也不像能夠吃很多的樣子。但就權當是恢復身體,牛肉粥是最好不過。
酈羽看了看粥,又看了看他,卻遲遲沒有動手。
「你不餓嗎?」
「……餓。」
雖然以前經常嘴硬,唯獨對待自己的肚子很坦率。酈羽這點倒似乎沒有變。
「那為什麼不吃?」
酈羽沒說話,在姜慎的催促下,才拿起勺子。先是試探般慢慢地嘗了幾口,隨後吃的速度越來越快。
姜慎還想著,一碗味道熟悉的牛肉粥或許能讓酈羽想起什麼。但直到酈羽放下碗,碗裡連米渣都不剩,他還是什麼都沒表示。
……看來味蕾刺激這一計也不太適用。姜慎只好讓人撤下餐盤。
此時夜正濃,靜到只聽得見二人的呼吸聲和屋外的蟲鳴。
二人就這樣面對面坐著。過了許久,酈羽在他面前抓著自己手指,看起來有點拘謹,開口道:「請問六殿下……你們要把我關多久?」
「我們是夫妻,你不必用這種口氣同我說話。」姜慎很是無奈,「放心,我會想辦法洗脫你的罪名的。」
酈羽卻面有難色。
「……你能不能現在不提這個事?我真的都想不起來了……也別叫我小羽了,感覺怪怪的。」
「哪裡怪?」
「哪裡都怪……」
姜慎嘆了口氣,接著他不動聲色道:「酈公子是沒辦法接受居然跟了一個你從小打到大的男人睡過這件事嗎?」
不想提起這個,酈羽竟然放聲反駁,「我又不是真的想跟你打架!每次都是你招惹我,我才……」
剛說完,他才察覺到姜慎話里的重點。
臉,脖子,耳尖都是通紅的。
「總之,我一點都不記得。」
「沒關係。」姜慎也想通了,「現在我記得就行。我數過你身上共有多少顆痣,胎記在什麼位置,還有喜歡什麼體位,我都知道得一清二楚呢。哦,對了。」
姜慎沉沉地說道。
「你我還有個孩子。五年前,你生下他後就得了場怪病,我沒來得及為你請來太醫,你就撒手人寰了。」
這是姜慎最不願意回憶的東西。但此時酈羽已經活生生地出現在他面前,那些記憶也變成了輕描淡寫的三兩句罷了。
酈羽聽了一言不發,姜慎便有些奇道:「你不好奇孩子的事嗎?」
酈羽卻反說,「……若你說的那些都是真的,我、我跟你會有……也不奇怪吧。」
這點酈羽倒是想得很開。
「可……我還是無法接受,我們怎麼能……」
於是姜慎看見他紅紅的臉蛋,便站起來,越過桌子湊了上去。
這還是酈羽今日起見他臉上露出笑意。姜慎此刻的模樣,才總算有了點他曾經熟悉的樣子。
「……那麼酈公子,要不要…我再幫你多回憶一點?」
第27章 找根結實點的繩子來
自家主子自從封了親王后, 是越來越作威作福。當初來昭州時走得急,奔波了一路,也抱怨了一路。不是嫌馬坐墊太硬, 就是嫌車上的鋪子睡得不舒服。然後開始含沙射影地把能罵的人都罵一遍。要是沒沈楓在旁時刻看著,他就差當著人面罵到陛下頭上去了。
所以既要回程,沈楓便花了一整天的時間,把路上的一切都給百無一漏地打點好了。等他回到知州府時, 卻見姜慎的屋子沒點燈。姜慎總睡得很晚, 不至於這麼早就下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