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均霆對這個和首輔爹同流合污的同胞兄長沒什麼好臉色,更不打算和他分享今天的發現。
「你來幹什麼?不忙著寫文章赴詩會了?」
謝均霆對兄長這樣小小年紀就汲汲營營的行為很是嗤之以鼻。
「我不來,來的就會是阿耶。」謝均晏看著一臉桀驁不馴的弟弟,神情冷淡,「說吧,你支走五百兩銀票,做什麼去了?」
第7章
謝均霆一愣,隨即就是一怒:「你找人監視我?」
清澈裡帶了些脆的少年聲線,因為憤怒,生生劈出幾分粗噶,聽感著實說不上好。
謝均晏聽得眉頭微顰,薄薄的眼皮垂下,復又抬起,看向站在他對面,神情不快又倔強的同胞弟弟。
同胞弟弟。他們擁有一個阿娘。
謝均晏默默念了一遍這句話,才又道:「你還小,又擁有太多常人難以企及的東西,猶如小兒抱金過鬧市。失財事小,但若你吃了虧,傷了自己,阿耶與老太君會傷心的。」
他的語氣平靜,說著溫情的話,但卻並不能讓聽的人信服。
謝均霆哼了一聲:「我已經長大了,不要你管,更不需要他管!」
少年人張牙舞爪的模樣落在謝均晏眼眸中,他有些無奈:「均霆,不要和阿耶置氣。」
他不這麼說還好,一說,謝均霆就想起自己可憐的阿娘。
若沒有不得已的苦衷,她怎麼會捨得丟下自己和兄長離開?
這小半日裡,謝均霆想了很多,最後想出了一個最能說服自己的理由——一定是阿耶太冷冰冰不討人喜歡,阿娘害怕他,不喜歡他,才不敢回來。
一定是這樣的。
「他都要娶新婦了,日後肯定也會有別的孩子,我怎麼樣,他會關心嗎?」謝均霆的語氣尖銳又冷淡,夾雜著一點兒隱隱的酸澀,但很快又被他自己安撫好了。
等他找到阿娘,好好孝順阿娘,誰還稀罕薄情爹!
眼看著謝均霆情緒激動,謝均晏抿了抿唇:「離家出走這麼幾天,你還沒有鬧夠嗎?」
「你口口聲聲不需要阿耶的愛護,倘若沒有阿耶,沒有謝家,你知道你需要辛苦多久,才能攢下五百兩?」
「均霆。」他微微加重了語氣,「不要再胡鬧了。」
謝均霆最煩的就是同胞兄長這副高高在上說教的語氣!憑什麼!
他們同年同月同日生,一樣大小,不就是他比自己先出來那麼一小會兒,書又讀得好,人格外聰明些嗎?
他應付完一個阿耶,轉過頭來,還有一個小爹在這兒等著他!
「我是胡鬧,我就愛胡鬧,你管得著嗎!」
謝均霆煩躁地睨他一眼,轉身就要走,肩上卻落下一隻手,將他牢牢定在原地。
「阿娘拼著性命生下我們。我不會浪費我的性命。」謝均晏看著雙眼亮得像是藏了星火的弟弟,冷笑道,「我不會做的事,也不會允許你去做。」
「帶他回去,不許放他出來。」
說完,謝均晏鬆開手,很快就有幾個彪形大漢上前,利落地擒住了鬧騰不休的謝家二郎。
謝均霆死死瞪著兄長。
他竟然還會為他的話動搖,猶豫要不要把阿娘的事告訴他。
結果他下一句就是讓人抓他回去關禁閉!
弟弟憤怒又不甘的吼聲漸漸遠離,謝均晏揉了揉有些酸痛的眉心。
回到謝府,謝均晏沒有回自己的院子,而是去了謝縱微的書房。
僕從有些為難:「大郎,阿郎還未歸家……」
未曾經過謝縱微同意,即便是謝均晏也不能擅自進去他的書房。
謝均晏搖頭:「無妨,我站在門口等就好。」
僕從勸了幾句,見謝均晏無動於衷,也就不再說話了。
早春的風帶了幾分讓人瑟縮的寒意,謝均晏直直地站在書房門口,冷白的臉龐上沒什麼血色,只剩下一片玉似的疏淡,讓人猜不透他現在在想什麼。
謝縱微歸家時,天色已晚,僕從們早已點了燈籠。
有風吹過,燭火搖曳,他看見書房門口立著一抹挺秀身影,在夜色里,無端顯出許多的寂寥。
「均晏。」
謝均晏從回憶中抽出身來,神情中沒有一絲異樣,恭敬地頷首:「阿耶。」
謝縱微嗯了一聲,有僕從推開書房的門,原本一方幽暗冷清的里多了幾分人氣。
「均霆回來了?」
謝均晏絲毫不意外父親會這麼問他,點頭:「是。」
謝縱微沒有再說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