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先生一時失語。
幾人僵持間,外面忽然響起一陣嘈雜聲,柳先生頓時來勁兒了:「誰那麼不知禮!太學乃是清流向學之地,豈容他們放肆!」
說著,他就背著手準備出去好生訓斥一番那不知是哪家的皮猴子。
卻被迎面扔來的兩個人砸得頭暈眼花。
「是誰這般無禮!」
柳先生捂著頭,嗚呼哀哉地叫了一會兒,瞪著眼看向來人。
來人氣勢比他更強。
謝均霆叉著腰,一派少年意氣:「看清楚,我是你爹!」
謝均晏聞言皺了皺眉,覺得弟弟這是自降身價,殺敵八百自損一千。
突然,他注意到站在廊下的苑芳,眸光微凝,那雙肖似父親的薄薄鳳眼難得挑起,有些僵硬地轉了轉脖子。
下一瞬,便看到了從屋裡走出來的耶娘。
謝均晏眼前一黑。
謝縱微好整以暇地看著兩個似乎才打完架的兒子,微微側過臉,對施令窈淡聲道:「恭喜你,做祖母了。」
施令窈臉上立刻露出嫌惡之色。
「也恭喜你,當上祖父了。」
謝縱微似乎是輕輕笑了一聲,沒再說話,手指點了點被甩在地磚上哀嚎連連的人:「均晏,均霆,你們能給我們一個解釋嗎?」
語氣溫和,沒有雙生子預想中的那般冷淡。
謝均霆看到施令窈站在那兒,有些手足無措,剛剛的風流意氣霎時不見,成了一隻乖乖小鵪鶉。
誰把阿娘給請來了!
難道是阿耶?他想自己在阿娘面前暴露出真面目?
謝均霆心中忿忿,那雙像極了母親的琉璃大眼眨了眨:「我這是為民除害。」
看著剛剛還一臉囂張的小兒子如今滿是純良無辜地看著自己,謝縱微輕輕揚了揚眉。若他們阿娘不在這兒,他很確定,這小子絕對不會這麼好說話。
「小寶,不要打馬虎眼,快說。」
阿娘說話就是好聽,柔聲細語,謝均霆還有些炸的毛頓時被捋順了。
他看了兄長一眼,見謝均晏微微頷首,便開口道:「這兩人收了安崇凱的銀子,在街頭巷尾散播我謝家的謠言,造謠阿耶是有了新人就薄情無心的負心漢,還說我和阿兄是爛在地里沒人要的小白菜!」
更髒的,他沒說。阿娘在這兒,他不願那些腌臢的話污了她的耳朵。
少年人語氣憤慨,看來的確很生氣。
施令窈很心疼。
謝縱微冷沉的視線落在地上的兩個男人身上,他臉上沒什麼表情,偏偏那兩人卻覺得有什麼重逾千鈞之物壓在他們背脊上,一時間嚇得冷汗直冒,便溺之意大盛。
「大人,大人饒命啊!」
其中一個男人哭嚎著求饒:「我們兄弟倆也是想著賺點兒銀子花花,不敢有什麼壞心思的!都是安小郎指示我們這麼幹的啊,要不然我們怎麼敢和大人您對著幹呢!」
這時候又玩起狗咬狗的把戲了。
謝縱微轉向一旁額上冷汗直冒的柳先生身上:「人證有了,我的孩子也表明了態度。柳先生,你以為接下來該如何處置?」
頂著那陣威嚴沉肅的視線,柳先生悻悻然地嘆了一口氣:「自然是秉公辦理了,謝大人放心,我會問一問安崇凱,若事情屬實,定會讓他給令郎賠禮道歉。」
若事情屬實?
謝縱微沒了耐心,看向雙生子:「安崇凱呢?怎麼沒把他帶過來。」
謝均霆哼了一聲:「那小子精著呢,早不知道跑到哪兒躲著去了。」
謝均晏也點頭:「阿耶,安崇凱常去的地方,我們都四處尋過了,並不見他人影。」
「山礬。」
謝縱微招來一直侍立在院外的山礬,低聲吩咐一通之後,又掃了兩個兒子一眼:「下次遇到處理不了的事,我希望你們先來找我,或是找旁的可以幫助你們的人。不要因為做不到你們現如今能力之外的事而垂頭喪氣,懂了嗎?」
謝均霆微微瞪圓了眼睛。
阿耶居然沒訓他,也沒讓他滾?
他和兄長默默交換了一個眼神——一定是因為阿娘在這裡,阿耶不敢像之前那樣冷言冷語地對他們。
「是,我們知道了。」
兩個少年郎站在階下,俱是身姿頎長,俊朗無雙。
施令窈看得心頭憐意更甚,對柳先生還有安崇凱的不滿又多了許多,怎麼淨欺負老實孩子呢?
想到這裡,她冷笑一聲:「多虧你平時對兩個孩子不管不顧,讓人家以為他們是沒有父親撐腰的小可憐,可不就使勁兒欺負他們嗎?謝縱微,你虧不虧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