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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不願再次發病,嚇到女兒。

雖然他們不說,但施母知道,每次她發病的時候,都很折磨人,又何必再讓他們擔心。

施朝瑛沒有說話,溫柔地抱住了消瘦的母親。

槐仁坊的小院裡,一片安然幸福,而謝府內,此時卻充斥著冰冷肅殺的氣息。

謝縱微持著劍,已經站在那裡一動不動很久了。

謝擁熙害怕地蜷緊了身子,她想去如廁……

「兒啊,你妹妹她——」老太君開了口,在謝縱微投來的冷淡視線中硬著頭皮,有些艱難地往下道,「到底不是有心參與進去的,頂多,就是知情不報。如今窈娘已經去了十年了,你總不能讓熙娘下去給她贖罪吧?」

「頂多,就是知情不報?」

謝縱微慢慢重複了一遍她的話,只覺得滿心荒涼又諷刺。

「阿娘,你很討厭阿窈嗎?」

他沒頭沒腦地問了這麼一句,老太君一愣,連忙搖頭:「窈娘生前,我們婆媳從來沒有紅過臉,我是拿她當我第二個女兒來疼愛的。她懷孕辛苦,我不是還主動給她送了通房過去,讓她少些折騰嗎?」

提到通房一事,雖然被他直接拒了,但謝縱微想起她大著肚子在夜裡默默掉眼淚,卻一點兒聲音都不敢發出來,生怕打擾到他,耽誤他第二日的早朝。

那些眼淚穿透了歲月,重重砸在了他心上,燙得他幾乎失聲。

謝縱微想,他那個時候的陪伴算什麼?他只能為她做些端茶遞水、扶她起夜的瑣事,但她心裡的委屈和憤怒,他不曾分擔。

除卻夜裡,她一個人躲起來偷偷難過,他都不知道。

想到這些,謝縱微喉間愈發酸脹。

「第二個女兒?阿娘,若是阿窈身上發生的事兒,讓謝擁熙也經歷一遭,你還能這般淡然地坐在這裡替幫凶分辨嗎?」

老太君被問得啞口無言。

「她明知道——」謝縱微竭力忍下哽咽,「明知道有人在馬車上動了手腳,卻能夠惡毒到想著這樣能夠讓阿窈吃個教訓,她好在一旁拍手稱快。若是阿窈突然改了主意,沒有出門,或是阿娘你先坐上了那輛馬車,謝擁熙她還會像現在這樣理直氣壯,全無心肝嗎?」

老太君臉色一變。

謝擁熙瑟瑟發抖,哭聲道:「阿兄,我真的知道錯了!我以為,我以為最多只是讓阿嫂跌一跤,出個丑,我怎麼會想到,之後會發生墜崖這樣的事呢!我沒有壞到那個地步呀!」

「不,你是又壞又蠢。蠢到你用這個理由騙了自己那麼多年,現在還想繼續騙我。」

謝縱微的話像是溫暖春日裡自冰山上迅即衝下的一陣霜風,謝擁熙臉色已經白到毫無血色,他瞥了一眼,不覺得憐惜,只覺得厭惡。

厭惡一母同胞的妹妹,更恨眼盲心瞎的自己。

哪怕用老太君的話來說,謝擁熙並沒有實際參與到那場慘案中去,只是『袖手旁觀』,但……

謝縱微近乎絕望地想,他還有什麼顏面再站到阿窈面前,懇求她再給他一次機會?

老太君看著兒子唇邊緩緩流下殷紅鮮血,他的臉色很難看,那行血漬更襯得他面色極差,恍惚間讓人生出他不似真人,更像是從地獄爬上來的惡鬼的錯覺。

她嚇了一跳,顫顫巍巍地扶著桌几站了起來:「兒啊,你不要嚇阿娘。」

謝縱微手一揮,雪白劍光在半空中劃破一道尖嘯,他勉強用劍鋒撐著地,站穩了。

山礬進來的時候,被大人唇邊的血跡嚇了一跳,連忙想了想自己那顆保心丹放在了何處,面上仍然冷然肅殺:「大人,人已經帶到書房了。」

謝縱微頷首,收劍入鞘,大步出了壽春院。

「堵住謝擁熙的嘴,把她一起帶過去。」

堵住她的嘴,要把她帶到哪裡去?

謝擁熙驚恐萬分,拼命叫著老太君讓她救救自己,但老太君想起謝縱微剛剛的樣子,到底沒有出聲。

她這個兒子,從小到大,一路順風順水,除了青年喪妻,可以說,他是整個胥朝最耀眼的天之驕子。她享受著兒子為她帶來的誥命與榮耀,卻在這一日驀然發現,原來總是被她理所當然地認為沒有什麼事可以難到他的兒子,也有軟肋,會痛苦、會流淚。

……

書房

謝擁熙被山礬粗魯地推進了書房,她腳下一軟,跌倒在冰冷的青磚上,再一抬頭,卻和同樣一臉驚恐的梁雲賢對上了視線。

「夫君?」謝擁熙喃喃,緊接著,她的眼裡爆發出了一陣精光,手腳並用地爬到梁雲賢身後,死死攥住他的衣角,「夫君,夫君你救救我,我阿兄他什麼都知道了,什麼都知道了。」

梁雲賢臉色大變,一把將她推開。

她突然被推到摔在了地上,被呵護得細嫩的掌心擦出一片血花,謝擁熙沒有反應過來,仍是滿臉的疑惑惶恐:「夫君?」

梁雲賢卻不看她,朝著謝縱微所站的方向跪了下去:「謝大人,熙娘她做了什麼?我可是什麼都不知道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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