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均霆一直保持著目瞪口呆的狀態。
他扭頭看向兄長,欽佩道:「阿兄,你竟然敢那麼和阿耶說話。」
感慨完,他又嘀咕:「難不成阿耶還能有什麼更好的法子?」
難不成是要阿娘每次出門前都特地扮老?
看著弟弟糾結得像是打結的毛毛蟲一樣的眉毛,謝均晏微笑著看向他:「均霆,現在輪到你了。」
「啥?」謝均霆一臉茫然,他最近很乖巧,很懂事,沒有爬牆逃學,也沒有鬥毆揍人,更沒有偷偷拿枕頭底下的銅板悄悄去買糖葫蘆。
他理直氣壯地看著兄長,卻在聽到那個落在潲水桶里的雞腿時心虛地垂下眼,眼尾耷拉著,顯得倔強又無辜。
「我就是不小心掉到地上了……這也不行?」
「就算是遇到地龍翻身這樣的大事,你也會先把雞腿咬緊了再跑。」這世間,最了解弟弟的人,除了阿耶,謝均晏可以自信地說,就是他本人。
那雙單薄而深邃的鳳眼直勾勾地盯著他,目光涼涼:「均霆,別瞞我了。」
謝均霆猶豫地垂下眼,有些糾結。
直到謝均晏皺著眉頭連名帶姓地叫他的名字,語氣出奇嚴肅,謝均霆默默抖了抖,把那夜偶然撞見阿耶從阿娘屋裡出來的事兒告訴了他。
說完,謝均霆有些忐忑地掀了掀眼皮,小心翼翼地去看兄長的反應。
謝均晏面無表情。
「阿兄?」謝均霆推了推他,可別是被氣到翻著白眼暈過去了吧?
雖然他也知道,這件事的衝擊力是很強的,要不然他也不至於光顧著張大嘴巴,雞腿卻掉到了地上。
「放心吧,我一時半會兒氣不死。」謝均晏涼涼睨他一眼,冷笑道,「你可真是阿耶的好兒子。」
這樣的事,怎麼能瞞著他?
若是阿娘真的一時心軟,答應了阿耶,世俗意義上,她卻只能以繼母的身份和他們相處,外人會說什麼難聽的話,會有什麼風言風語會傳到阿娘耳朵里,謝均晏略動動腦子,都想的到。
那麼,阿耶方才話里的意思,是想保留阿娘原來的身份。這個舉動是為了他自己,還是為了阿娘?
謝均晏神情嚴肅,折回小院,要與施父提一提剛剛的事。
徒留謝均霆在原地又是羞窘,又是惱怒。
都是一個雞腿惹下的禍!
……
施令窈的日子過得很是瀟灑舒坦,她知道近來她現在的身份敏感,沒有再去鋪子,每日研究研究新香粉,時不時在阿娘和姐姐的懷抱里滾兩圈兒,被愛包裹著的她對待雙生子時一腔慈母心更是洶湧,興致勃勃地下廚做了好幾次甜湯,餵得謝均霆夜裡再也爬不起來偷吃雞腿。
一切都很美好。
除卻她該以自己的身份,還是用新身份的事兒,阿耶和長姐仿佛商議了許多次,卻都不大愉快。
施令窈去問,卻被施父摸了摸頭:「小孩子,管那麼多。去玩兒吧。」
施令窈有些窘,她的孩子都長得比她還要高了,阿耶還說她是小孩子。
但親人們都陪在她身邊的感覺實在太好,又過了幾日,施令窈才後知後覺地想起來。
已經許久沒有見到謝縱微了。
他到底在忙什麼?
施令窈嘟噥幾句,她倒也不是真的想他了,只是覺得他這樣只托雙生子轉達對施父施母的問候,人卻不親自到場的態度,很不好。
就算是前岳父岳母,也不能這麼冷待吧。
施母喝了藥,沉沉睡去。施朝瑛去了外面辦事,施父則是拉著小兒子在書房作畫——老人家心情好,懶得動手磨墨。
施令窈回了小院,坐在羅漢床上發呆,新淘來的話本子也看不下去了,托著腮想著那個讓她思緒變得雜亂的人。
上一次和謝縱微見面,還是與耶娘重逢那日。
她見到阿娘突然暈倒,又急又痛,當時謝縱微過來,主動握住了她的手。施令窈當時沒有心情回應他,但也是受用的。
在她惶恐害怕的時候,謝縱微靠了過來,她拼命地握緊他的手,汲取著他身上源源不斷傳來的安心的氣息。
後來,她聽到阿耶喚自己,主動放開了他的手。
兩人之間原本緊密相連的手就此斷開。
難道他是因為這個生氣?
那也不至於氣那麼久吧?
施令窈垂下眼,忿忿地給羅漢床上堆著的枕頭來了幾拳。
患得患失。她討厭這種感覺。
好在施令窈現在不是反覆消耗自己的性子,生了會兒悶氣,又跑去隔壁院子等著阿娘醒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