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兒溫柔地咴咴兩聲。
施令窈利落地翻身上馬,身影輕盈而敏捷,謝均晏與謝均霆的目光一直緊緊追隨著她,下意識露出為她驕傲的神情。
從前,在他們眼中,只覺得阿娘柔弱、可愛,需要他們保護。
但在這一刻,他們發現之前的想法錯了,他們的阿娘並不是需要精心呵護的花,而是昂揚向上的竹。
「玩得開心些。」謝縱微抬頭,看著妻子似在發光的臉,放棄了想叮囑她注意安全的話。
雖然也是關心的話,但,終歸帶了些擔心她,質疑她的意思,何必掃她的興。
有謝縱微帶頭,雙生子和秦王也連忙說了幾句,都是盼著她旗開得勝,勇奪第一的吉利話。
「知道了知道了,你們快走吧。」她那麼大個人了,還像七八歲第一次上場打馬球一樣,全家人都要上場為她加油助陣,感覺到有幾陣異樣的視線投來,施令窈覺得有些彆扭,催他們別圍在入口的地方,趕快走。
謝縱微點了點頭:「去吧。」說著,他摸了摸翻雲的鬃毛,「乖些,回來給你餵糖吃。」
加了藥的草料吃不得,幾塊飴糖還是能吃的。
翻雲親熱地蹭了蹭他的手。
施令窈看了他一眼,氣勢洶洶地驅馬入了場,秦王此時也沒了和謝縱微爭高低的念頭,眾人退到高台另一側留給家眷們觀賽的地方,望著那一抹倩影在圍場上輕盈奔躍,神情專注。
隋蓬仙嫌圍場旁沒有篷子遮掩,太曬,不肯下來,她身份貴重,坐在盧太妃左邊第一位的位置上,托著腮看向圍場上的好友。
嘖,那截小腰繃得那麼緊,看著真有力。
隋蓬仙兀自欣賞著好友的英姿,陳賢妃等人在一旁聊天敘話,她也斷斷續續地聽了幾耳朵。
騎在高頭駿馬上的黃衣女郎身姿靈活,一連截了對面好幾個球,招式老練又精準,不一會兒功夫,就進了兩個球,高台兩邊的歡呼叫好聲絡繹不絕。
陳賢妃面色微沉,看著在圍場上被人打得節節敗退的侄女,有些困惑,不是說事兒已經辦成了麼?為何施家二娘□□那匹馬仍是精神奕奕,隨著主人衝鋒陷陣,絲毫看不出腿軟病弱的樣子?
一幫蠢貨!
武惠妃同樣不解,她和兒媳安王妃對視一眼,不動聲色地低下頭喝茶。
反正沖在最前面的又不是她們。
底下人那些神情變化,自然逃不過盧太妃的眼睛。
她嗤了一聲,毫不遮掩此時的心情,陳賢妃瞥了她一眼,皮笑肉不笑道:「不知道太妃在笑什麼?」
「從前我就知道施家的小二馬球打得不錯,難為她靜養了那麼些年,也沒荒廢這門技藝,今兒的表現可真是不錯,把你們幾家的女郎都壓了下去。唉,這孩子,一起勁兒了就不懂得人情世故,哪怕讓一個球呢。」盧太妃搖著頭,語氣里卻有幾分笑,「待會兒我可得好好賞她。」
陳賢妃等人:……裝到一半就不裝了?
隋蓬仙聽著那些或是奉承或是暗諷的場面話,心頭膩煩,好在圍場上局勢精彩,她托著腮看了一會兒,竟也覺得有些熱血沸騰。
但她是決計不會在那麼多人面前做那些大幅度動作的,隋蓬仙想,大不了待會兒讓死丫頭陪著她去別處打一場過過癮。
……
施令窈打完一場,只覺酣暢淋漓,整個人都輕快了不少。
見她翻身下馬,臉紅撲撲的,眼睛卻很亮,很高興的樣子,謝縱微看著,唇角也不自覺跟著上翹。
謝均晏連忙把水囊遞了過去:「阿娘緩一緩再喝。」
大寶真貼心。
施令窈笑眯眯地接過,任由雙生子圍在身邊像兩隻花蝴蝶似地飛來飛去,一會兒給她捏胳膊,一會兒給她捶背,小臉微揚,看起來十分享受。
謝縱微看著她細白的頸上紅暈遲遲未退,便問:「待會兒還要上場嗎?」雖說她之前也有練習,但正經上場與人比賽,和友人練習打著玩兒時的心情肯定不一樣,她下意識使出全力赴戰,力道使得大了,身上定然要酸痛。
施令窈搖了搖頭,今日來這裡,一是為了大大方方地在汴京眾人面前露個面,二來也是想過把癮,痛痛快快地打一場馬球。現在兩個目的都達到了,她感覺到自己在體力上還是有所不足,自然不會勉強自己。
見謝縱微鬆了口氣,施令窈不知怎得,又想起昨夜的事。
若不是謝縱微一直痴纏著她說那些漫無邊際的話,她睡得好些,今日說不定還能上第二場!
都怪他!
看著妻子含著些怒意的眼波向他撞來,謝縱微不明所以,挑眉看向她,笑意溫和。
施令窈沒搭理他,目不斜視地從他身邊走過,掀起一陣愈發穠麗的玉麝香氣。
也不知是有意還是無意,她使勁兒踩了他一腳,又嫌不夠,狠狠碾了碾,這才施施然走了。
謝均晏和謝均霆看著自家阿耶那雙官靴上浮上一個腳印,默契地露出一個幸災樂禍的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