顏檀翻過葉子,樓新是他們現在所在的城市,也是她現存的記憶里從小長到大的地方。木里彎與其相距兩千多公里,只算上飛機飛行路程也要三個小時才能抵達。
「對不上,」石黎抬起頭,「車票上的時間是零點三十到兩點半,她們抵達生生村時就已經兩點多了,根本不可能在這麼短的時間內到達樓新。」
齊尋掀起眼皮,猩紅的血絲從眼角往中間黑色的瞳孔里蔓延,宛若蜘蛛絲似的又細又多。
「她們不一定是一起去的。」
車票只見到了一張,上面的身份信息是夏然的,屬於顏檀的那張目前都沒有見到。實際上,自從車禍以後,有關她的東西就憑空消失了,齊尋找了很久,每次他要把這些告訴別人都被說是車禍後出的幻覺,後來他不說只自己找,那些言論也從沒消失過。
再者,車票也無法證明什麼。
上面沒有任何登站後的記號,沒辦法說明夏然就搭乘了這輛高鐵。
他們說來說去,顏檀還是沒什麼印象。
她忘掉的很多事情會在各種契機跳出來,實習這幾天隨著齊尋擠牙膏似的動作,她對對方的印象才逐漸補充,但大部分時候還是零星的片段。
可今天齊尋的意思很明顯,她,與他,在三年前一起去了一個地方,一起跟另一對情侶吃了飯。
按幾天前的規律來說,她現在應該已經回憶得差不多了,再不濟也有點不成段的畫面。
可顏檀始終想不起來任何東西,她有時會把關注點放在對面的陌生男子身上,腦子裡有的卻只是飛璇給她說的那一點觀察信息,以及本土螂剛剛提起的幾段話。
在這裡的兩個人,一隻蟑螂,甚至沒法拼湊出一頓尋常晚餐過後的夜晚。
石黎垂眸思考許久,最後那雙平淡的目光落在齊尋的臉上:「你說你記得我,有去木里彎找監控記錄嗎?」
「沒有,」齊尋坐在那,「木里彎,樓新,院,畫室……我去過所有我跟……她一起去過的地方,沒有任何有用的信息。」
那段時間的監控不是呈現一片雪花狀,就是幾個單薄的沒有任何人出現的畫面,不止顏檀沒出現過,齊尋更是沒有出現過。
他去找人問,要麼得到一句「啊,不好意思先生,我對你也沒有印象」,要麼就是「你們確實很久沒過來了」。
所有人都說這是他的幻覺,他有病,齊尋知道不是。
石黎指了指這張車票,「不管如何,我們都得去趟這裡了,三天後吧,我先看看……」
「現在就走。」齊尋說。
「我並不認為你現在的情況適合出發,」石黎睜著眼睛,視線淡淡地落在他的腿上,「三天時間你調理好自己的身體——」
齊尋打斷他,固執道,「不用,我現在就能走。」
他身上的衣服皺巴巴的,褲腿不知什麼時候被扯了上去,先前包紮的繃帶也不見了,暴露在外的小腿鼓起可怖的液泡,紅腫的顏色在周遭繞了深深的一圈才慢慢淡開。
石黎皺眉,「我不想半途還需要分出精力……」
「不需要,」齊尋說,「我死了你都不用管。」
顏檀捏著葉子,聽著話,在想齊尋真死了她管不管。
他不要這個人管,不要那個人管,也不要她管嗎?
但她又能管什麼。
第10章
分析來分析去,除了愛我也沒別的可記——顏檀的實習記錄
齊尋沒有為得到這條線索大肆瘋狂,也沒有再說什麼「她一定沒有死」的瘋話,他瞧上去比三年前冷靜。但在石黎眼中這狀態也沒比先前好到哪裡去。
他被齊尋的話氣笑,饒是如此,說出口的語氣仍然平和,「你總要回去收拾下東西。」
「不需要。」
「……」
這人犟得跟頭牛一樣。
「但是我需要花時間整理信息,」他再次開口時聲音冷了下來,「三天,三天後我們在機場見面。」
「那我先去,」齊尋說著就低頭買票,「你好了再聯繫我。」
「你死了我真不管。」
「不用。」
「……」他能真的不管嗎?
石黎做什麼事都主打一個求穩,即使發現了帳本的問題,也沒衝動行事,而是在查了許多資料後才決定聯繫齊尋。哪怕對方第一個電話沒有接,他也有耐心繼續等下去。
要是位置調換,齊尋能帶著刀來把他家牆砸了,就為了找出他問一句線索。
最近前往木里彎的一班飛機在凌晨兩點半,齊尋剛好能回去收拾點東西,他告別石黎時對方都懶得理他,也不在意,打了車就往家趕。
顏檀爬到他的褲腿處,這個地方離那些燙痕格外近,四天過去,這些傷看上去比當時嚴重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