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別的房間要嗎？」鐘點工問。
「不用。」齊尋又咳一聲。
他沒注意到衣服肩膀上趴了只蟑螂，低頭結束訂單。鐘點工的神情則在看到那隻大蟑螂後默默扭曲，想到404的用戶也養著蟑螂，不由寒著臉往後又退了退，決定以後再也不接這層樓的單。
「新螂，」梵西爬到柜子側邊喊顏檀，「你也要一起出遠門嗎？」
顏檀給他揚了揚手裡的實習報告，說，「沒寫完。」
她寫滿三個月才能轉正。
梵西嘆了口氣，覺得這樣真的很可憐。新螂實在生不逢時，在政策最嚴的時候轉來這裡當實習生，又在稍微清閒幾天後又跟著人類出遠門。
大齡蟑螂也不知道能不能受得起這場奔波，它又思考，為了以後能安享晚年讓稍微年輕一點的自己那麼拼命到底值不值。
但思考來思考去，它也只是跟顏檀說，「那你注意安全，後面的環境監測就交給呈險。」
「行。」
隔壁飛璇聽說這邊要出趟遠門，也急匆匆趕來，到的時候背上還背著一大疊葉子，「也不知道你要去多久，能不能在三個月之內回來，我就把45號的觀察報告都拿來了。你方便帶嗎？」
這些葉子沒多少重量，就是路上奔波可能會不慎弄丟幾張，得注意點。顏檀看著自己的六條腿和兩根觸鬚，覺得沒什麼問題，說方便。
「那你先拿著，希望對你的報告有點用，」飛璇拍拍顏檀，「出門的事情你比我了解，那我就跟你講講觀察報告的事情，希望你能成功轉正。」
顏檀：「行。」
「人類觀察報告說起來複雜，其實很簡單，你把他們的行為記下，再進行簡單的分析，就沒有了。蟑螂神就是因為我那專業的分析讓我轉正的。」
顏檀：「分析人類的行為？」
「對，」飛璇說，「這很簡單。」
看一眼45號，對方點了個外賣，似乎沒準備馬上走，它就轉過來跟顏檀細說。
「我跟你舉個例子，45號不吃飯，這是我們能看到的人類行為。他為什麼不吃，是因為心情不好，他心情為什麼不好，是因為44號突然消失。而這些為什麼能有關聯，則是因為他與44號關係緊密，這間接構成了他的社會關係。」
「再舉個例子，37號平日裡彬彬有禮，但在後面遇到45號卻能做到不顧儀態直接甩臉，這是因為45號一日三十幾次詢問他覺得沒必要回答的問題，並且經常在他出門時進行騷擾。這也能側面體現出45號的性格與人際關係。總而言之，觀察人類不止是觀察那一個人，你也可以通過觀察別人，從別人的行為與對他的態度上進行分析。」
「你也能看到我寫了很多周圍人對45號的態度，這更能印證在44號突然消失後45號的一個轉變。我們只是蟑螂，不與人直接進行交流相處，與人關係近的是人，相處也是人，為了觀察一個人我們需要觀察更多人。」
人不是獨居動物，多觀察總能發現不少有用點信息。
顏檀：「行，知道了。」
飛璇：「還有，到達新環境時你可以與動物構建起聯繫，蟑螂的生存優勢註定我們的同族會在各種各樣的地方出現，從它們那你將獲得意想不到的收穫。哦對，要友好啊，」
「知道了，」顏檀將葉子全疊起來，「我會友好的。」
它們交談完沒多久，齊尋拎著盒外賣進來，他將外賣盒擺好，拖著凳子坐下去。
顏檀本以為要等他吃完才走，卻看見齊尋把盒蓋打開後就進了房間。
她沉默一會，看著冒熱氣的麵條，不知道要不要去吃，現在離上頓早飯有點遠，下頓早飯也有點距離。看看時間，她還是去碗裡吃了兩口，剛爬出來，齊尋就拉著行李箱來到桌邊，手裡還提著空的垃圾袋。他把「一口未動」的麵條重新蓋好，扔進袋中。
接著他往外走，這次記得鎖門了。
此刻時間轉動，來到零點。也是顏檀實習的第十天。
第11章
今天他說謊了——顏檀的實習記錄
凌晨一點，齊尋來到樓新機場。尾端還浸著油漬的褲腿已經從膝蓋滑到腳踝，蓋住了那猙獰的傷痕，饒是如此，他一瘸一拐的狼狽樣還是吸引了工作人員的注意。
「先生，我來幫你拿行李吧？」揚著笑容的人臉出現在齊尋眼前，五官完整，面貌康健。
齊尋全當沒看見。
由於腦海里對機場沒有印象，擔心走丟，顏檀這次待在了齊尋的頭髮里，令她意外的是，人類長短不一的髮絲間居然也藏著蟑螂可以吃的食物。
……是因為愛她吧？太明顯了。
儘管腿受了些傷，齊尋走路時依然站得直，這個高度顏檀恰好能看見工作人員眼裡的善意。
齊尋側身避過伸來的胳膊，面無表情地往原定方向繼續走。顏檀回過頭時，看見工作人員臉上還是笑著的，走向了另一個進來的人。
她低頭看著有關齊尋的葉片，飛璇寫下的幾個字被著重標了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