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到這石黎突兀地笑了下,「無論多惡劣的環境都能生存下來的蟑螂,確實擔得上一句不死神。」
他很快斂了笑,「朝夏村生活貧苦,發現生生村的富裕來自於祭祀後,也起了這個念頭。但他們不知道,那不是靠的求神,是犯罪。」
石黎去摸煙盒,發現裡面已經空了。「你還要繼續聽嗎?」
齊尋繼續坐在那不說話,是一個默認的態度。
「三年前夏然回到了朝夏村,以祭品的身份,」石黎咳出幾縷煙,聲音略微苦澀,「她明明早就逃出來了,我不知道她為什麼還要回去。」
齊尋安靜地聽著,手裡的煙早就燃盡了,他指尖殘留了個鼓起的水泡。
「在那道幻境裡,我看見了你,和顏檀,」石黎語氣輕鬆起來,「火很大,比你能想像到的任何大火都要烈。」
他低頭看了眼齊尋被袖子裹著的右臂,「你的手臂是在那時扯斷的。火的目標不是你,但它們會攔著你。你放棄一截手臂掙脫的控制並沒有用,顏檀還是死在了火里。」
石黎扯了扯嘴角:「當時那個畫面很奇怪,你拉著她的屍體逃跑,她的靈魂跟在後面,懷裡抱著你丟棄的斷臂。」
「……」
石黎:「鬼力怪神不是我們能琢磨透的,我看到的真相就只有這些,後面她的靈魂去了哪裡、是否還存在我並不知道。」不知想到了什麼,他抿了下唇角,笑得有些怪異,「本來你們都能平安活下去的。」
齊尋沒任何反應,他只是盯著遠方看。
石黎站起身,「我之前想告訴你真相,只是想讓你痛苦。」
他笑了下,「當然現在也是。」
石黎走後,齊尋又在這坐了會。他的思緒有些空白,腦內被火光照得亮堂堂的。
他緩慢地想,痛苦嗎。
回到家,他翻箱倒櫃找出了打火機。小時候沒機會,長大了才能吃上蛋糕,點上蠟燭。他按出火苗,將手壓到外焰上。
他想,痛苦嗎。好像沒有。
他很開心。
他離顏檀又近了一點。
直到打火機按不出火了,齊尋才停止這種行為。他洗漱上床,忘了自己並沒有吃藥。
*
今天齊尋很開心,他發現顏檀回來看他了。
於是他將筆削得很工整,端端正正地坐在了畫板前。大多數時候他的眼睛黏在畫紙上,偶爾才會去看眼顏檀,然後對她笑一笑。
他在以實際行動告訴她:你看,我有好好生活的。
齊尋沒有問顏檀怎麼過來了,他認認真真作畫,窗戶就在旁邊,陽光灑進來,溫暖從皮膚空隙滲進去,讓他的血液都熱了起來。
「你在幹什麼?」
齊尋回:「畫畫。」
一股巨力襲來,齊尋面前突然出現了張人臉,對方的嘴一張一合,「你清醒點!!」
他還沒來得及問,嘴裡就被塞了幾個冰塊。寒意往四肢流竄,他的臉也被什麼冰冷的東西貼住了,陳行的聲音在耳邊響起,「你看清楚,你現在到底在做什麼?!」
畫板上原本貼著的白紙被深淺不一的紅色覆蓋,鮮艷的痕跡觸目驚心,紙張上有破碎的劃痕。
……這跟他剛剛畫的蟑螂不一樣。齊尋伸手去摸,碰到紙面時卻發出沉悶的摩擦聲。他看過去,食指正往下淌著血,前兩節手指幾乎看不見血肉,只有被削成長長筆尖形狀的白骨。
一旁的小刀上滿是皮膚碎塊與成了沫的骨肉,幾乎看不出刀本身的顏色。
齊尋往窗邊看去,那裡的顏檀也不見了。
第52章
從醫院出來後齊尋獨自回了家。分別前陳行連番耳提面命,叮囑他一定要按時吃藥。
他趴在沙發上,昏昏沉沉地睡了一覺。再次醒來時外面的天已經黑了。他將屋內的每一盞燈都打開,慢騰騰地翻了起來。
起初是些小物件,筆記本,碟片,衣服,後面他開始挪柜子,床,甚至拿了個錘子在馬桶腳上敲敲打打。
樓下的人忍無可忍,上來對著門板狂敲,齊尋握著錘子開了門。
「你……」瞥見沾了血的錘子,那人噤聲片刻,語氣在喉嚨里七拐八拐後好了不少,「請問你在忙什麼嗎?發出的噪音有些大。」
「找蟑螂。」
對面的人面容扭曲道,「好的,理解。」
齊尋回到衛生間,又不小心敲到了自己的手指,他盯著被擠扁的肉看了會,乾脆利落地撕了下來,丟進馬桶里。
髒了。
他將家裡翻了個遍,也沒有看到顏檀的身影。齊尋坐回馬桶邊,愣愣地盯著衛生間門板底部那一塊缺口。他看了很久,久到他視野里出現了顏檀的身影。
齊尋笑了笑,把藥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