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你想說,今日早上,不是徐姨娘沒端穩茶盤,確實是孫姨娘所為?」
沈江霖搖了搖頭:「大哥,你以為我說那麼多,是要繞個大圈子,給我姨娘說理嗎?到底是不是孫姨娘做的,如今誰都沒有看到,母親罰也罰過了,想來此事已經是翻篇了,大家各有損失,再去提這個,便是要將這個家拆開來再仔仔細細把所有人審一遍不成?」
「只是我想說,今日早上的事情,不在於任何原因,只在於大家都心有怨氣。」
沈江雲聽懂了。
他沉默了半晌,盯著眼前的欄杆發了一會兒呆,才緩緩開口道:「若父親只有母親一人,那麼這些事都不會發生,無人有怨氣,家宅安寧,和樂融融。」
沈江霖重重地點了點頭,尚有些稚氣的臉上滿是認真,一雙與徐姨娘極為相似的杏圓眼在月色下蕩漾著璀璨的星光:「如今這一切的局面已經無法改變,我們做兒子的,只能盡力去平衡,但是想解決這個問題,已經回天乏術。只是我自己心中已經痛下決心,往後若是成親,便擦亮眼睛只娶一人,妻賢夫禍少,書上便是這樣說的。」
沈江雲仔仔細細回想了沈江霖的話,不免失笑:「你才多大年紀,就想著娶親?還是先把你的書好好讀好吧!」
見沈江霖面上有不服之色,沈江雲軟了口氣,又贊同道:「但是你講的話,卻是極對的。難為你這么小的年紀,竟是能想的這般深,兄長我今夜也是受教了!」
沈江雲站起身來,衝著沈江霖一揖到底,沈江霖忙站起來去扶。
霖哥兒年少卻通世故,知世故而不世故,是世間難尋的通透人。
沈江雲不傻,他已經回過味來霖哥兒今夜拉著他一番長談是為何事。
是表明心跡自己無意爵位之爭;是提點他看清侯府後院中的種種是是非非,讓他在有能力的情況下,平衡母親與姨娘之間的紛爭;同時最重要的一點,也是在告誡他,千萬別步父親的後塵。
家宅不寧,耽於女色,又如何能潛心治學,恢復沈家的榮光?
修身,齊家,治國,平天下。
修不好身,齊不了家,又如何治國平天下。
沈江雲年齡漸長,十六歲許多世家公子哥身邊都會有兩個通房,原本魏氏已經開始幫他在適齡丫鬟中遴選了,沈江雲是知道這件事的,他並無所謂,只覺得這是順其自然之事,今夜他卻決定,這些通房什麼的,完全大可不必。
母親既然定了趙家小姐,趙家書香門第、底蘊頗深,趙家小姐他也見過一面,是個十足的名門閨秀、蕙質蘭心。
有此一人,便足矣。
沈江雲頭一次在男女之事上進行了深度的思考,同時得出一個很有哲理的結論:有時候多,並不一定意味著好。
此夜清風明月,兄弟徹夜長談,兩人一直聊到東方露出了魚肚白,才相攜下樓。
自此之後,沈江雲信任喜愛沈江霖更甚往昔,莫說只是他的庶弟,便是別人家的親兄弟,都不如他們兩個感情好。
當沈江霖打聽到,沈江雲以潛心讀書為由,拒絕了魏氏安排的通房後,總算鬆了一口氣。
想要改變沈江雲的命運,光和趙安寧隔空交手、見招拆招還不夠,根子上的事情不解決,沈江雲的命運難以改變。
他已經意識到,書中對沈江雲最大的指責便是他的不忠,那麼將大哥的忠貞思想提一提還是很有必要的,不管以後娶了誰,都做一個管得住自己下半身的男人,對未來的家庭矛盾的減少也好,子女教育問題的展開也罷,都是能夠起到積極作用的。
沈江霖長在紅旗下,始終堅定認為,只娶一個好。
如今和他大哥同步一下思想,是非常必要的。
洗腦,一定要從現在抓起,在愛情觀、世界觀、價值觀還沒徹底建立的時候洗腦,最能成功。
魏氏並不知道沈江雲的想法有了翻天覆地的變化,兒子將她送過去的人退了回來,說要一心讀書,及冠前不考慮這些事,魏氏心裡大石頭還落了下來。
之前魏氏就心中有些糾結,一方面覺得兒子十六歲該知人事了,另一方面又怕萬一沉迷男歡女愛,耽誤了讀書可要不得。
但是這種事,堵不如疏,兒子年齡漸大,自然是要出去交際的,若是在外頭弄了些不三不四的人回來,倒不如家裡準備的,至少知道底細好控制。
所以,魏氏千挑萬選,挑了兩個模樣只是清秀、性子本分老實的給沈江雲送過去,沒想到卻是被退了回來。
兒子自己有覺悟要先奔前程,魏氏是打心眼裡感到欣慰。
魏氏琢磨著後院的一畝三分地,沈銳則是最近在幫沈江霖尋摸好的老師。
張先生顯然是再教不了霖哥兒什麼的,以往對沈江霖的忽視,因著沈江霖小三元的身份,一下子喚起了沈銳無限父愛,開始也為沈江霖籌謀起來。
只是沈家是行伍出身,到了沈銳這一輩,才開始做文官,以往打交道的都是一群武將,在文人那邊的人脈並不多。
沈銳在太常寺倒是有不少下屬是進士出身,但是這些人都有公職在身,不可能有那個時間來教導沈江霖,就是他們自己的孩子,不也是送出去讓別人教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