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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著今日大宴賓客, 鬧到這個時辰, 各處院落里還點著羊角燈, 整個侯府由大大小小十幾個院落組成, 從高處看去, 更是美不勝收。

皇城腳下,如此豪闊, 占地極廣不說,每一處的修建都有其獨到之處,便是前世有錢如沈江霖, 也沒有住過這樣的府邸。

沈江雲同樣倚靠在欄杆處,「酌月軒」的三樓不設屋舍,而是搭起的一座亭台,四周用木質欄杆圍住,中間設石桌石椅,在此處可以看遍榮安侯府之景,也可以對月獨酌,別有一番風味。

「大哥,你說我們榮安侯府的景致,是不是在京城除了皇宮外,已經算是獨一份的了?」沈江霖迎風而立,夏日的晚風徐徐吹來,感覺剛剛喝的那點果子酒的酒氣已經散盡。

沈江雲輕輕笑了兩聲:「是啊,我小時候就特別喜歡登到這座樓上面來,這裡的風光獨好。有一次我不想寫課業,一個人偷偷跑了上來,丫鬟婆子找了半天,差點急瘋了,最後被父親逮到,好一頓打。」

這些事情是小兒胡鬧,那個時候被打了哭的撕心裂肺,只覺得這世上無一人能理解他,都是要逼他之人,如今時過境遷,再去想想,竟然覺得好笑。

「不過,若論京城內獨一份的景致,雖然我們家如今只是侯府,但是卻當得起這「獨一份」三個字。」

沈江雲看著腳下的景致,也沉浸在了如此美妙的夜景中,此刻身邊只有親近的二弟一人,自然無話不可說。

沈家在沈銳之前可是榮國公府。

曾祖沈德修,也便是沈家發跡的奠基人,當年陪著高祖打江山,是高祖身邊最為勇猛的將領,南征北戰大大小小四十八役,無一戰敗,最後與高祖一起囤兵數十萬,和另一路叛軍在陵江背水一戰,高祖不幸中了賊人奸計,差點殞命,是沈德修脫下將軍戰袍,換上小兵服飾,冒著九死一生的危險,將高祖從死人堆里背了出來。

之後大周軍隊勢如破竹,一舉拿下陵江之北,問鼎中原,創立大周。

沈德修戎馬半生,換來的是世襲罔替的公爵之位,是整個京城獨一份的榮國公府宅邸,世人皆羨慕沈家人的好運,可是在當年沈德修被論功行賞、賞賜這個府邸的時候,無人敢置喙半句。

「大哥,雖然世人多鄙薄我們這些蔭蔽之族,但是這便是曾祖、祖父還有大伯他們為我們沈氏族人打下的江山,三代人的努力和鮮血,換這樣一座府邸,換那一身官袍,其實想想,也算不得什麼。大哥你說是麼?」

沈江霖側頭看向沈江雲問道。

沈江雲的神思收回,今日中了生員乃是他活了十六年第一遭遇到的大喜事,本還有些飄飄然的不切實際,如今沈江霖這般一說,想到了先輩們的浴血奮戰才換來沈家偌大的家業,看著腳下侯府的盛況,沈江雲頭一遭真切有了自己以後會成為榮安侯府當家人的感受。

「我不如祖父他們多矣!」沈江雲長嘆了一聲,頓時有些喪氣。

想他們曾祖、祖父、大伯,都是橫刀立馬、馳騁沙場的人物,可是他呢?棄武從文,站在父輩的肩膀上,依舊文不成、武不就,如何能接過這偌大的榮安侯府,如何能光復先輩的榮耀?

沈江雲下意識的忽略了父親,哪怕如今的沈銳在沈江雲心中依舊是一座高山,但是他潛意識中也明白,父親總歸是和祖父、曾祖他們是不同的。

「大哥自謙了,你如今才不過十六而已,人生之路剛剛開始,誰能知道以後的事情呢?我聽族老說,曾祖當年還是一介農夫出身,他十六歲的時候恐怕還在鄉間地頭上種地算著收成吧?哪裡會想到他未來能有一天,會封侯拜相,闖下這番基業?」

沈江雲手緊緊握著欄杆,望著天上越發皎潔的月光,並未言語。

弟弟的安慰之言,聽在耳朵里,卻並沒有入得他的心,沈江雲對於自己的未來依舊是迷茫的。

沈江霖見狀,突然拋出了一個問題:「大哥,你知道父親為什麼不如祖父他們嗎?」

沈江雲剛剛心思已經飄向了別處,望著天上明月出神,結果沈江霖這一句話,把他嚇得立馬站直了身體,回頭四望,見就連樓底下的僕人也都收拾好的杯盤碗碟離開了,如今整座「酌月樓」上,只剩下他們兄弟二人。

沈江雲忍不住撫了撫自己的胸,壓低聲音罵了沈江霖一句:「二弟你膽子也太大了,這種話怎麼敢說!小心被父親聽到了,肥揍你一頓,把你打成個狗頭」

沈江霖被罵了,非但沒生氣,反而「嘻嘻」笑了兩聲,湊近沈江雲,聲音也壓得低低的:「反正就你我二人,難道大哥你還會去父親那裡告我狀不成?便是你去告狀了,我也是不認的,我只說你說的!」

沈江雲又笑罵了兩句,兩人對視一眼,忍不住發笑起來。

「那你既然問了我這個問題,我倒是要問問你有何高見,也省的我以後重蹈覆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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