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對零食格外感興趣的白縉,其實已經對此時的江聿更為感興趣了。他走到床的邊緣,正是站在床上,現在貓貓軀體的他才能夠和江聿平視。
這一雙墨綠色的獸瞳,與江聿漆黑的人類眼瞳對視。
他在這漆黑的人類眼眸當中,看見這隻矜貴、優雅的黑貓的影像。這一雙眼眸這樣凝望著他,始終都是如此,好像有千言萬語要和他說。
這一刻,白縉給了他一個傾訴的時間,因為他知道江聿所有的臣服和低頭都是心甘情願地為了他。
白縉說:「你一直在想什麼。」
江聿說:「我一直在想,那個已經失去的人。」
白縉在江聿的面前坐下來,他變成了人類的樣子。手輕輕拽住了江聿項圈上的鐵鏈,讓他抬起頭來,也讓他順應著自己的力道,讓這個跪伏的姿態變成安穩地坐下。
江聿坐下了,只能仰著頭看著白縉。
白縉撐著腦袋,另外一隻手摩挲玩弄著鐵鏈,不再說話,臉上的表情很淡,仿佛打算傾聽他的話語。江聿就開始沿著剛才的話語繼續說了下去,他說:「我已經失去他兩次了,這是我記得的。」
白縉依舊不說話,只是懶洋洋地耷拉著眼瞼,無聊死似的撥弄著鐵鏈。
「如果每一次,我再努力一點,就不會讓他死去。我不想再讓他死去,因為一旦他死去,我對他的記憶就會變得模糊,也完全想不起來他的模樣,只隱約記得好像發生過什麼事情——這件事情讓我很難過。
「即便我再一次看見那張臉時,會將之前的所有東西都回憶起來,但如果有一天,我再也見不到他,也見不到這樣的一張臉,那麼我就完全不能夠回憶起關於他的任何一切了。我不知道到底是什麼在控制我遺忘,也不知道為什麼他會一次次出現在我身邊,我只知道,我不想再遺忘他,也不想再失去他。如果我再努力一點,再機敏一點,根本就不會造成這樣的局面……」
「在自責麼?」
白縉忽然說。
江聿也停下了自己的訴說,他說:「是的。」
「那不關你的事。」
他說完這句話,看見江聿這雙深黑的眼眸深處,瞳孔輕輕顫動。江聿似乎在判斷、確認一件事。
他不再說話,只是沉寂地凝望白縉的臉,想要從這張熟悉美麗的臉上看出任何情緒,也要判斷出熟悉的神態。
而此時白縉所表現的,就是一個高高在上者,在簡單地評判這件事,像是對人類這種苦惱的傾訴暫時給予一點願意傾聽的憐憫,最後嘲諷一句:「人類就是喜歡在無關緊要的事情上暗自神傷。真無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