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關係,」畢京歌說,「不必如此艱難地剖白自己,如果心理諮詢是讓你痛苦地講述自己的問題,那我的存在就沒有了意義。我更傾向於簡單聊聊你和你的貓,比如你們為什麼吵架?」
謝松亭:「在這之前還有個問題。」
畢京歌:「你說。」
謝松亭:「心理諮詢是不是一個我花錢買你時間聽我發牢騷的職業?」
畢京歌:「看樣子你會問每個心理諮詢師這個問題,這是不是你的檢測門檻?」
如果一個諮詢師回答得不好,那麼接下來的諮詢,謝松亭緘口不言自己的過往,只會談論自己的病情。
謝松亭:「你們太貴了,我接受不了被傻子當傻子,但可以接受被傻子當瘋子。」
「否定『花錢』肯定不妥,畢竟來訪者付出金錢之後才能坐在我面前,」畢京歌幾乎沒怎麼思考,「但是說心理諮詢是聽來訪者發牢騷,有些太簡單粗暴了。」
謝松亭洗耳恭聽。
「我一般對來訪者有個假設,就是來我這裡的時候,她他已經沒有其他可以求助的人了。或者說她他能求助的人也解決不了她他的問題。」
謝松亭點頭。
「那打個比方,你就相當於一座被困住的、與外界失去連接的孤島。
「你花錢買的當然不是我聽你發牢騷。
「你是用錢和我建立了一個新的連結。
「這個連結友善、包容、滿含理解、無所畏懼,你無需擔心在我這裡受到傷害,也無需擔心我會攻擊、嘲諷、不信任你。」
「你說的連結具體指?」
「很難給它一個具體的定義,但我能給你打個比方。
「沒有連結的人就像氣球,會飄在天上;和別人連結,就像別人用一隻手拉住氣球的線,把氣球拉回地面。
「如果不做點什麼,很多來訪者會飛得越來越遠,我希望能用連結把人留住,這也是我唯一能為你們做的。至少在固定的時間,固定的地點,你知道有一個人會努力理解你,會歡迎你。
「我這麼定義我的工作。」
謝松亭沒有表情。
在外面時,他表情少得可憐,像個美麗的假人。
「我很滿意,」假人說,「樓下的諮詢室是不是和我這個問題一樣?也是你篩選來訪者的手段。」
「不是每個來訪者都像你一樣是精神分裂患者,我在這行已經二十年了,資歷總要和工作能力相匹配。有不同的諮詢室也是我能力的體現。」
謝松亭接受了這個解釋,不再發問。
畢京歌露出一點笑意:「那現在能和我說說為什麼和你的貓吵架了嗎?」
謝松亭簡短總結:「我的貓叫泡泡,我養了七年。前兩天家裡來了只新貓,是頭緬因。泡泡覺得我身上全是緬因的味道,不是它一個人的了。然後我們吵架,它說我這麼多年裡對它很疏忽,說我更喜歡新來的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