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玉意識朦朧,支開眼皮,發覺自己穿著裡衣,躺在乾淨整潔的被窩裡。
段昀和衣側臥在旁,指間捏著兩縷黑髮,似乎在編發。
見他醒來,段昀動作微頓,低柔地問:「還是不舒服嗎?要不要喝水?」
裴玉輕輕地搖了下頭。
其實被深度侵占的感覺還未消失,內部過分腫脹,仍在一陣陣地抽搐,但他不想表現出來。
「溯光,」他嗓音輕啞,吐字很慢,「你在做什麼?」
段昀將兩縷長發編成一股,發梢挽成結,握在掌中。
「結髮為夫妻,恩愛兩不疑。」
他眼神灼亮,凝視著裴玉的臉龐,一字一字緩緩地說:「我愛你,裴玉,我愛你很久很久了。」
裴玉發怔地看著那束黑髮,許久才接話:「我知道,一直都……知道。」
段昀探身親吻他的眉心,感嘆道:「我猜也是,你如此機敏,怎麼會察覺不到。」
「此刻回想,可能很早很早之前,我就動心了。那時年紀小,什麼都不懂,只想著和你玩鬧。後來長大了,初次情動夜裡做夢,是你。」
說到這裡,段昀低笑一聲。
「當時我不敢說,生怕嚇跑了你,只能自己去書攤,找些亂七八糟的風月本子、春宮圖,才知自古便有分桃斷袖的先例,男子相愛並不稀奇……裴玉?」
裴玉眼帘合閉,呼吸輕緩,顯然又睡著了。
段昀指腹滑過他頸間的吻痕,停在頸脈處探了探。
脈搏羸弱,好在還算平穩。
「分明很難受,總是強忍,罵我一句也好啊。」
他將裴玉卷在錦被裡,擁入懷中,喃喃自語。
「你這樣縱容,會讓我忍不住越來越放肆的……明不明白?」
裴玉一覺醒來,已經過了午時。
明亮的日光照在琉璃窗上,室內光影斑駁陸離。
裴玉渾身酸軟,勉強支起身,環顧四周,沒看見段昀。
他正要下床,陰冷的寒意侵蝕心脈,心口開始絞痛,一股濃烈的血腥味湧上喉嚨。
他連忙捂住嘴,硬是將翻湧的血氣咽了回去。稍微緩了緩,便從衣領里拿出那枚道符。
殷紅細線交織蔓延,逐漸覆蓋白底,而繁複精妙的符文隱隱散發著血色微光。
想來再等幾日,整塊道符就會徹底化為凝血般的赤色。
裴玉呼出一口灼痛的長氣,手指顫抖著,將它放回衣衫里。
心臟陣痛不止,他一時無法起身,癱倒在床,用力按住胸口,窒息般喘著氣。
這時,咔嗒一聲,門被推開了。
「醒了?你的藥煎好了,我正想喊你——」
段昀話音戛然而止。
裴玉抬起冷汗浸透的臉,只見段昀如遭雷擊,面色驚懼,猝然朝他撲了過來。
他後知後覺地抹了下唇角,手指沾滿熱血,再往下看,潔白的衣衫竟被血染紅了一大片。
第8章
被發現了。
裴玉腦中一陣嗡鳴,下意識往床榻裡面躲。但根本避無可避,段昀已經撲到他面前,擒住了他的肩膀。
「裴玉……」
段昀表情難看,甚至有點扭曲,說話的語氣卻很輕,動作同樣很輕,生怕碰碎了他一樣。
「讓我看看,別怕啊……裴玉,讓我看看。」
裴玉屈膝縮在床角,用手臂擋著臉,散亂的長髮傾瀉滿身,烏黑髮絲覆蓋染血的衣襟,似乎這樣就能遮掩過去。
然而那條手臂的衣袖也染著斑斑血跡,令人觸目驚心。
「裴玉,讓我看一眼。」段昀扣住裴玉的手腕,慢慢地往外拉。
他心焦如焚,連壓抑的聲音都在戰慄,卻不敢動用蠻力,近乎哀求地說:「別怕,讓我看一眼,帶你去醫館好不好?」
擋在兩人之間的手臂挪開了,裴玉輕聲回道:「我沒事……休息片刻便好,你別擔心。」
他蜷縮在膝蓋後面,露出的半張臉凝著一層薄汗,浸了水的眉眼越發幽黑,竟有種鬼魅的虛幻感。
段昀呼吸變重,將裴玉的臉微微捧高,完全暴露在視線下。
「你吐了這麼多血,還要說、沒事?」
這一瞬間,他的神色異常可怕,不知不覺中顯現出陰森的惡相。
裴玉垂下了眼帘,信口編道:「心疾吐血乃是常事,看著嚇人,其實不要緊,我靜養幾日即可。」
話音剛落,只聽段昀吸了口粗氣,直接將他從床上抄起。
「溯光?」
「我們去回春堂。」段昀將裴玉橫抱在懷,扯了件厚外袍披在他身上,「倘若回春堂的大夫治不了,我就寫奏摺請御醫來看。」
回春堂是京城名醫開的醫館,從段府過去有十幾里路,請大夫回來太耽誤時間,段昀一刻都不想多等,要帶著裴玉去醫館當場診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