掌事太監的目光在眾人臉上掃了掃,用拂塵一指人群中一個身材高挑,容貌俊秀的貢生。
「你,過來。」
那名貢生被安排到了第一個位置,隨後又有第二人、第三人站在了祝瀾與祝青岩之前,幾人臉上無不露出欣喜若狂的神情。
這幾人中自然沒有聞人月白,聞人月白坐在輪椅上,掌事太監的視線甚至看不到他。
最後,祝瀾二人硬是被擠到了倒數的位子上,僅僅排在聞人月白身前。
祝青岩氣鼓鼓地抿著嘴,就連淡定如祝瀾也不免眸中閃過一絲鬱悶。
但也沒有什麼辦法,畢竟沒有規矩說會元必須得第一名入殿。
終於,十名貢生在文武百官的注視下走入金殿,叩拜面聖,口呼萬歲,目光虔誠而熾熱。
哪怕排在不起眼的位置,祝瀾與祝青岩二人依舊吸引了無數朝臣的目光,畢竟自大梁開國以來,還從未有女子堂而皇之地立於大殿之上。
不,其實也不能完全這樣說。
一些年邁的老臣依稀記起,當年那位女扮男裝的蘭妃娘娘,也曾出現在這裡過。
燕修雲與燕長文亦在打量台下幾人,二人皆心知,這些貢生的殿試答卷父皇早已閱過,心中定然已經有了屬意的人選。此番當朝奏對,不過是走個過場,更重要的是讓朝臣們心服口服。
這十名貢生,便是今日朝會的主角。
他們的策論在梁帝面前一字鋪陳開來,梁帝的語氣還算和善,挨個向他們詢問其策論之中提及的一些觀點,對方作答完畢,梁帝也不置可否,令人捉摸不透心思。
終於輪到祝瀾了。
「朕觀你文章之中提及若女子為官,遇婚嫁生育之事,當準予一個月以上的休假,說說你是如何考慮的罷。」
此言一出,不待祝瀾回話,朝臣之中已然響起了一片議論之聲。
「一個月以上的休假?簡直聞所未聞!」一名吏部的官員與身邊的同僚小聲說道,聲音中充滿了不敢置信。
即便大梁對官員的考勤制度並不算十分嚴苛,但也從未有哪位官員能夠連續休假長達一個月之久!
「小小女子,真是口出狂言……」同僚嘆息著搖頭,感慨著世道變了。
端坐於上的梁帝將台下眾臣的神色盡收眼底,不緊不慢地開口道:
「諸位愛卿有何高見,今日在金殿之上,盡可暢所欲言。」
隨後又對祝瀾等貢生說道:「今日之朝會,只論道理,不分尊卑。若朝臣對你們提出質疑,你們也盡可以與之一論,不算以下犯上。」
祝瀾不免向梁帝的方向多看了一眼,身為帝王,卻能鼎故革新,廣開言路,的確令她欽佩。
既然陛下都發話了,那台下憤憤然的諸位大臣也不會與祝瀾客氣。
方才小聲表達不滿的吏部官員站了出來,先向梁帝行了一禮,隨即看向祝瀾。
「汝等區區女子,承聖上恩德,方得以進學入仕。如今不思感恩,粉身碎骨以報朝廷,竟提出如此荒唐之論,既要為官,又怕辛勞,眼中可還有朝廷,可還有天子?」
第244章 御前奏對
如此一問,不少朝臣露出深以為然的神色。
原本讓女子與他們同朝為官,平起平坐,就已經十分逾越禮制,令人心中不快了。若今後不僅要與女子共事,還要眼睜睜看著同僚拿著俸祿休長假,自己卻仍要苦哈哈地每日早起來上朝,簡直就是蒼天不公吶。
鴻臚寺卿站出來質疑道:「產假之設,豈不擾亂朝政之序?若眾女官皆請產假,朝政將何以為繼?」
說著,指了指離自己最近的周顯清。
「便以禮部尚書周大人為例罷,若周大人乃是女子,身懷六甲不來上朝,那禮部諸多事宜當有誰來管?」
方才一片議論聲中都不曾言語的周顯清,此時只想緩緩打出一個「?」,暗戳戳瞪了鴻臚寺卿一眼。
群臣的目光匯集在祝瀾身上,只見她從容面向梁帝,深施一禮答道:
「陛下,女子之體有別於男子,生育之苦,非男子所能體悟。賦予女子官吏產假,實乃體恤其艱辛,顧及其身心。且女子之智慧與才幹,不亞於男子,產假之後,更能專心政事,於國於民,皆有裨益。」
隨後又看向幾位提出質疑的朝臣,「敢為諸位大人可有子嗣?可曾見過自家夫人生育之苦?」
幾位大臣都沉默了,他們皆已成家,自然是見過的。女子孕育子嗣確實辛苦,的確不適合操勞公事。
可……這不就恰恰說明,女子本就不應跑來念什麼書,入什麼仕麼?何苦自己為難自己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