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門出身的他在朝堂中不過無根浮萍,隨意有點背景的誰無論官大官小,都可以欺他辱他。
他所愛的都是可以被人拿捏的弱點。
所以他要向上爬,不斷地爬,爬到那一人之下萬萬人之上,可以抬手將他所重視的人舉得更高。
他相信會有那一天,那時喬氏雖已不再年輕,不再貌美,但他說出這些年的隱忍,喬氏會露出少女般的純美笑容,感動地撲向他。
那才是真正的……幸福……幸福……
深紅色的血倒映住陳明聲僵硬麻木的臉,他跪在冰冷的青石板地面,雙手拿著抹布,一點點的擦拭血跡。
過多的濃稠鮮血並沒有被小小抹布擦乾,反而隨著陳明聲一圈圈的擦拭在地上擴大,塗勻。
牆邊的一盤大瓷壇中,又多出了一個新鮮的發出粗重呼吸的人彘,挖去眼耳口鼻的面容依稀能看出年輕貌美,頭頂以及眉骨上的道道傷痕顯露出為她刮去毛髮的人的手的顫抖。
陳明聲麻木地擦了半個時辰地面之後,終於有勇氣走到變成人彘的喬氏面前。
他由於跪地太久,腳步踉蹌,最後兩步直接撲到了大瓷壇前。
鼻息間充盈著濃重藥味,以及夾雜著的無法忽視的血腥氣。
陳明聲近距離的望向喬氏變了模樣的臉,哽咽著流出淚來。
「原諒我……」陳明聲嗚咽著抬手輕撫喬氏的臉,終於說出了多年以來始終隱藏著的對喬氏的愛。
剛剛陳明聲將她拉入房間的時候,她只哭泣求饒,沒有掙扎,陳明聲用繩子將她綁起來的時候,她依舊沒有掙扎,最後陳明拿刀砍去她的四肢,挖去她的眼耳口鼻,刮掉她的全部毛髮時,她仍是沒有掙扎。
可此時喬氏聽到了陳明聲說出的愛,突然劇烈掙紮起來,力氣大的仿佛要撞破盛裝著她的大瓷壇。
她張開一眼便能望見嗓子眼的黑洞洞的嘴巴,發出可怖的嘶吼。
「啊……啊……啊……」
陳明聲哭的更厲害,伸手抱住喬氏的頭。
「我會好好照顧你,對不起,我不能被書喜懷疑。」
喬氏一口咬住陳明聲的頸側,可她的牙齒已經被全部敲掉,除了用牙床去磨陳明聲頸側的肉,什麼也做不到。
只有陳明聲自己感受不到喬氏身上散發的恨意,他溫柔的輕撫喬氏滿是傷痕的後腦,安慰道。
「沒事了,已經過去了,我不會讓你白受傷,我已經決定……」
說著陳明聲忽然頓住,一股寒氣自他的尾椎骨竄上了後腦。
不對……他做錯了!!!
陳明聲剛剛心中滿是親手將喬氏變成人彘的悲痛,這才反應過來書喜離開時看他的富有深意的眼神代表著什麼。
他太衝動了,他怎麼能對喬氏動手。
一直以來,他所表現出來的都是一副被書喜將老太監變成人彘的行為嚇破了膽的模樣,就為了讓書喜對他放心。
一個膽小怕事的人應該只知道唯命是從,而他剛剛……太利落了,他應該害怕,應該遲疑,甚至應該嘗試向書喜求情。
可他對喬氏太在乎,才會更怕讓書喜知道他的在乎,只知道不能讓書喜知道他對喬氏的特殊,卻忘了他表現的不在意反而更顯異常。
「嚇嚇嚇……」
粗重的聲音從喬氏的喉嚨中溢出,滿心後怕的陳明聲根本沒有聽到。
陳明聲心思急轉,頭腦越來越清醒。
他入朝之後從未投奔任何一方,就是怕投機不成反受拖累,書喜年輕,得到皇帝寵信,卻被百官唾棄,本就是他不願意結交的一類。
可他被迫捲入書喜和老太監之間的紛爭,只因為默許老太監進牢房對薛將軍送
毒酒,讓書喜記恨上,才捏著鼻子投靠書喜。
原本他做出膽小的模樣還有一定迴旋的餘地,可如今……
陳明聲緩慢的移動視線,望向喬氏青白的臉,才發現喬氏不知何時竟斷氣了。
他伸手將還未僵硬的喬氏推開,緩緩起身,垂眸注視地面淺紅的血跡片刻,伸手掀開衣袍下擺,扯下白色中衣的一大塊布料。
他將布料鋪到地上,用手指沾取喬氏屍體上的鮮血,蹲下身在白布上開始書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