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既然離不開,沒辦法去上告, 許家就只能將知道的事情一代代傳下來,好等待一個機會。
六十年前的許家人表明因為自家先祖和田家絕大多數人的死亡而心灰意冷, 自家再也沒心思參與城池管理的事情,從此只當這城中的普通富貴人家, 也就在家裡讀書習字修身養性,再不去理會其他事情。
許家這一表態後,就和嚴家沒有了利益糾葛, 而嚴家也擔心做得太絕會真的引來百姓反對, 這才容忍了許家繼續存在。
許家則一直隱忍著。
一直忍到了許南籬這一代。
許南籬已將自己家中傳下的隱秘全部說出。
他滿目憂戚,語氣愈見哀誠。
「姑娘,你可否相信我所說這些?」
胭芸鄭重點頭:「我相信你。」
許南籬笑了笑, 但笑容很快斂去。
他凝望著胭芸。
「我自從父親口中得知這些事後, 除了對你, 就不曾再和其他人說起這些事, 只默默將一切藏在心裡。今日斗膽, 將它告知姑娘,我實是也存有一分希望。
我知道姑娘並非這城中的人,而且看當日百石真人都已來了梨月樓,要對姑娘興師問罪,最後卻沒那姑娘如何,就這樣從梨月樓中離開,只怕姑娘也不是尋常藝伎。
倘若姑娘能將這裡發生的事轉告那些大仙門的修士知道,不叫百石真人繼續瞞著此地的一切,那我就死亦瞑目了!
姑娘也當知道,我今夜來這裡時,就已頻繁遇到大量厲鬼行走在街上。
這些厲鬼都自城外來。它們過去大多都聚集在亂葬崗中。原本有我家先祖,再有田家先人在,亂葬崗聚集的諸多厲鬼都不敢自亂葬崗下的鬼城出來,但這段時日,它們愈發行為無忌,竟是連我家先祖和田家先人都管不住它們了。
我家先祖平日回家看望我們這些不成器的子孫時說過,城外那鬼城裡,實則還有另一名長著狼頭的鬼王,似乎正由當年被百石真人誅殺的邪神生命演變而來。
以前那狼頭鬼王還見我家先祖和田家先人聯手,勢力要比它大不小,並不敢發生什么正面衝突,大多數時候都躲在暗處修行。但這一段日子裡,那狼頭鬼王就已經開始頻繁挑事,我家先祖和田家先人都疲於應對。
那百石真人在和上級仙門匯報之時,一向只說這裡太平無事,也不管城外那鬼城日漸強盛。會對城中百姓造成威脅。
起初我家先祖還想著,鬼城發展起來了,那百石真人也不知道先祖他們都在鬼城中,應當會去向其他修士求救。
每每拜師真人要到城外鬼城查探之時,先祖他們都會隱藏起來,只讓自己麾下其他鬼怪去應付百石真人。但就那些鬼怪,都已經不是百石真人能應付的。
孰料那百石真人竟明知道自己不敵鬼城鬼怪,竟只以後都不肯再到城西去,卻依舊不肯向其他修士求救。這座島,就始終都沒有其他修士來。
先祖他們一直在城外等著,等到近日,眼看狼頭鬼王要讓鬼城的鬼怪作亂了,先祖他們都已不能將那些鬼怪壓住。
先祖前幾日又回家中探望時,就特意囑咐我,一旦這城裡真的亂起來了,我一定要儘快逃出去,無論出海多麼危險,那也是我唯一的希望,同時是讓這裡發生的一切還能被其他人知道的唯一希望。
我深知真到那時候,便是先祖他們護著我,給我一個離開這座城的機會,我也未必能來到海邊,能順利出海,能將消息傳出去。
所以我今日將先將一切告知姑娘,只盼著無論如何,多一個人知道這些事,那也是多一分希望。」
許南籬說到此,從椅子上起身,對著胭芸躬身長揖。
「萬望姑娘應允。」
胭芸爽脆得很:「你放心!這事我肯定答應你!而且說不定你們之前想的那種最壞結果根本就不會出現呢?」
許南籬又驚又喜:「難不成姑娘有辦法?」
胭芸笑吟吟要他重新落座:「我自然沒有那本事,不過我知道現在這城中,就有一人有這等本事。」
許南籬驚疑不定,忽地想到今日新自城中其他人口中聽說的事,忙問:「莫非就是那位和姑娘一起出了城的公子?」
「可不就是他?」胭芸說著指了指屋頂,「他就在上面。你剛才和我說的那些話,他都聽到啦!他既然知道了,我相信他一定不會袖手不理。」
屋頂上的時尋:……
胭芸就這樣隨隨便便代他應允了?不過他確實如胭芸所說,不會袖手不理就是了。
夜色暗沉。
這時候的街道並沒有活人行動,因此也不存在有哪個普通人被嚇到的事。
但以時尋雙眼看去,現在這城中街上,密密麻麻的全是人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