班長怔了怔,然後直起身子,說:「下一節體育課,我幫你請個假吧。」
因為桌面凌亂,還沒時間整理。
向蕊:「好。」
預備鈴響畢,人群很快就從教室里散開了,拿水壺的拿水壺,聊天的聊天。她沒去,安排到靠前的課桌,坐下來,收拾東西。
樂鳴也坐著,靜靜地待在他那個角落,同樣也是班裡的例外。
大家知道他聾,又孤僻,不太與人相近,幾乎上算得沒有交流過,更多的是抱著不去打擾的心態,仿佛他生來就有自己的一個世界。
新書有十多本,乾乾淨淨,她慢慢地分類整理好,教室里只能聽見風扇轉動和櫃筒碰撞的聲音。
回頭一看。
她小喊一聲:
「樂鳴……」
沒有回應。
她不甘心,又喊一遍,這次稍稍放出了點音量。
「樂鳴。」
他過了一會兒才慢慢抬起頭來,角度有些傾斜,向她偏著一點距離。他的耳朵很薄,有弧度,單單地立在那裡,卻捕抓不了什麼細小的聲音。
她不喊了。
自己收拾一會兒後,幾大本詞典壓著桌腳,她坐下,待在座位上,無事可做。
空氣凝聚安靜。
試了幾遍,她相信他已經聽不到了,那現在也不好上去勾搭。於是拿出了十年前復健用的口語本,照著字正腔圓地慢慢念起來。
後來速度加快,單念一個詞。她想了想,還是選了自己最熟悉的那個:
「螞蟻螞蟻螞蟻螞蟻媽咪媽咪媽咪……」
她念得很快,音準幾乎要失掉,這種東西很難察覺,糊一下口也是個常事。
諾大的教室里只填充著她的聲音,除了吱呀吱呀響的舊風扇,圍著牆轉。
「……」
忽地,身後傳來了些聲響。
一點點。
她停下,扭過頭去,一晃然。
他坐在位置上,慢慢地直著身子。光打進來照著他的半邊臉,略帶些慵懶。
他逐漸望過來,凝望了一下她,爾後久久地問了一句:
「你……有病嗎。」
☆、吞沒
有些東西,明明知道沒有意義,但仍然很在意。
——東野圭吾《單戀》
-
她沒有病。
「……」
再度安靜下來。
他低下頭。
她其實知道,即使聽不見了,其他感官也能很敏銳。自己在想的某些事很容易就被他給察覺到。
……因為原本的自己也是這樣的,只是這幾年退化了。
她翻起新的教科書。
看了幾頁,無非都是些硬核的知識,乾乾地也看不進去,十分晦澀難懂。
回頭看看他,他很安靜。
再轉回來,抓起黃色的螢光筆打開,合上,過了一會兒又打開。
幾番小動作後,她終是按捺不住,起身,往教室後走去。
樂鳴靜靜地埋著頭,書桌上很簡潔,薄薄幾張試卷加一支筆,一本沒有書封的書,沒有多餘的東西。
「那個,」
她伸出一隻手,在他肩上輕輕一拍。
像是被打擾到了,他慢吞吞地抬頭,不太情願。
雖然知道自己不受待見,但她心裡熟知著該是要忽略掉,於是便立即露出笑臉:
「你在看什麼?」
他:「……」
過了一會兒,見沒有答應,她又把尷尬藏起,伸出雙手喚起了另一個話題。
「我能找你玩嗎?」
他:「……」
她以為他沒看到,又把手指了指心口,有指了指他,兩隻手連結繞了繞,笑笑,又換了另外一句話。
「你還記得我吧。」
本來還只是漠然的他,抬頭,望著她,頓住半刻,喉間微微動了動,立馬轉換成緘口迅速低下頭去。
臉色變了。
那個,樂鳴……
她舉著手,半空中有些窘迫。
他不理睬,拿著筆,繼續寫寫畫畫。
她還是不甘心,猶豫了一下,最終選擇伸手拽了拽他,想讓他看著自己。沒想到稍微力度一大,手邊碰倒了他桌面上的一點東西,褪色的保溫杯哐當一下落了地,滾得飄飄搖搖,碰到了桌腳。
「……」
寂靜。
向蕊一下子懵住,右耳里飄蕩著幾聲刺耳的耳鳴,她下意識捂著那裡隱形的助聽器,沒來得及反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