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個,」她青漲了臉,正欲伸出另外一隻手去撿,卻被半路攔著。他起身,彎腰,拾起,臉色沉著鎮靜。
「……」她望著他,一時間說不出話。
樂鳴安靜得有些麻木,保溫杯在他的手裡轉了一圈,抹去灰塵,破舊的痕跡愈加愈掉漆得不成顏色。
「對,對不起。」她低頭內疚,想了起來。同時,下意識地想接過保溫杯拿去擦拭,抱歉地笑了笑。
「好笑嗎」
他瞥一眼,打斷。動作乾淨利落。
她一頓,面色凝固,僵著竟不知該如何回話。
「我……」
她試圖挽回一下。
他收起目光,伸手拿起椅子上的書包,單肩背起,就往外去。
腳步一點都不拖泥帶水,像是不願浪費時間一般,耳機繩掛在他的脖上。背影瘦削、冷清,毫無可言的一點停留念頭。
她呆呆的,凝望。
滯住了。
……
他走路,沒有聲音。
-
樂鳴的耳朵是聾的。
是在他八歲的時候聾的。
那時,他常一個人坐在家中,看著清冷的牆壁和地板,母親忙忙碌碌地提著袋子與他擦肩而過,被囑咐的冷飯攤在了鍋下,家裡那個洋式的擺鐘滴答滴答地響,發出一陣陣令人眩暈的敲鳴。
父親是車禍死的。做手術,要很多錢。他房間裡小提琴被母親拿出去後就再沒回來,出門,客廳里已然是變了一番模樣,光禿禿的台子,電視不見蹤影,只留著各種方塊的印子,牆白得發灰。
那時候,他的耳朵,開始痛了。
母親一如既往地往醫院裡跑,沒了往日的講究整潔,也停不住一絲閒暇。他不被顧及,大概是過於安分聽話的原因,漸漸地習慣了空無一人。
鍾,不停晃動,他只能聽鍾,一下一下,耳朵刺痛。
捂住它,一點都沒有平靜,卻只聽得嗡嗡的鳴聲。
大概是飛進去了一隻小蟲。
後來,在清冷至極父親的葬禮上,母親一隻低著頭不語,為數不多的幾個親戚張著口聚團。
不知怎麼的,他就再也聽不清人們說話了。
公交車上,沒有了位置,他只得站著,在平曠的車廂內乘客們都止不住略過了一眼他,他把頭瞥過去,心中毫無感慨。
聽不見,已經習慣了。
他其實摸不清自己是什麼感受,只是覺得,可憐,可氣。廢物一個。
他明明就想著再不相見,道路兩隔。
看見她,心裡堵塞,一秒也呆不下去。
都是他的錯。
手上握著的欄杆冰冷,冷到了骨髓里,慢慢刺透。
他不想再去想。
不想。
肩被拍了一下。
他回頭,視線模糊,一下子變灰起來,重影泛濫。
只見一個長發的少女站在自己面前。
少女伸出手,緩緩地撩起髮根,耳朵里露出蔽式的,透明的小耳蝸,不明顯。
她低頭,內疚地比劃了一下手。
「……對不起」
向蕊。
他側過身去。
四處的安靜並沒有帶來什麼,他這時才發覺自己的心並不狂躁,很平靜,他早就麻痹了。
也不跳。
車流徐徐而過,廂內每一名乘客都微微晃動著,飄忽的重量感在肩上不定搖擺,像是會隨時掉落,他攥著手中的帶子,閉上眼睛。
公交這個龐大的怪物,無聲地將一切吞沒。
☆、噩夢
老師,為什麼要說
一個一個的女孩,而不說
一朵一朵的女孩
——蔣一談《給孩子的截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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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實他好羨慕。
他好羨慕他能笑出來,無論在什麼時候,他都能笑出來。
會笑的姑娘是很漂亮的。向蕊很漂亮,打小就白白淨淨的,每天都在窗台邊往下笑,像是養在溫室里的一朵小花。
他唱歌,他在樓下踢足球的時候,向蕊都會對他笑,她的短髮搭在肩上,兩肩微聳,趴著,面容燦爛。
他不會,也不敢去看。
向蕊是一個聾孩子,她聽不清聲音,其實樂鳴很好奇,那究竟是一種怎麼樣的感受。
他每日都要練聲,練琴,每日都要聽一遍藍色多瑙河。他實在想不明白,聽不見是一種什麼感受。
向蕊很喜歡他,主動跟在他後面,向他示好,像人們口中不知褒貶的跟屁小蟲,什麼都要第一個送給他。=quothrg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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