連續說了三個不該。原本平穩清晰的聲音隨著情緒波動而變沉,每一個音節都像是從胸腔內擠出,壓抑且沙啞。
「現在也是,葉垠。」
「你已經死了,不要來找我。」
嘴上說著狠話,眼睫也跟著一顫一顫的,連帶著眼尾也開始泛紅。
「不要再弄出那些惡作劇了。劇組內的畫、人影,還有別墅內的樓梯,這些都會讓其他人惶惶不安。若是剛剛沒有宋斂承拽了一把,我真會從樓上摔下去,會耽誤拍攝進度。這幾天我每天都休息不好,我想早點完成工作回公寓休息。」
雲辭呼吸的聲音很重,最後一句混雜在嘆氣中:「你這樣只會讓我恨你,葉垠……」
「砰——!」
車輛在話還沒說完時驟然失控撞向一側的樹林,劇烈撞擊產生向前傾慣性讓雲辭下意識地死死抓住身側葉垠的手臂,話中最後一個字的尾音也走調變成了驚呼。
從別墅回到酒店的這條路幾乎沒有車,車速一直不算太慢。這樣的速度下撞擊大樹發生的事故讓保姆車的車頭整個都凹陷下去,白色的安全氣囊從方向盤內彈出,將前座空間占滿。
雲辭早就在抓住葉垠手臂的那一刻就被葉垠大力拉扯過去按著腰死死禁錮在懷中,除了驚嚇外完全沒有受到撞擊的傷害,就連磕碰都沒有,此時身上唯一的疼痛是攬在腰上的手臂帶來的。
太疼,太用力了。
葉垠像是要將他整個人揉進血肉里一樣,腰間的手臂箍得他喘不上氣。
「再說一遍。」
原先覆蓋在後腦上,將雲辭頭壓在胸口的手此時鬆了力道,雲辭被葉垠捏著下顎強迫著抬頭,不可避地對上那雙黑沉、有些發赤的眼。
已經死去的人怎麼可能還和生前一模一樣?
葉垠的體溫不再像過去那樣熾熱,眸中的顏色也早已變得像是濃稠的血液般赤的發黑,僅是被這麼盯著就感覺通體發寒。
葉垠開口:「乖乖,剛剛說了什麼?再說一遍。」
車頭徹底報廢,空氣循環停止運作,從葉垠胸口抬起頭後雲辭立刻就在封閉的車內嗅到了濃烈的,鐵鏽一般的血腥味。
車輛撞擊到障礙物停下來受到最大衝擊的是前排,雲辭近乎是瞬間就意識到那血腥味的源頭是什麼。
是俞魚,俞魚一直在前座開車。
一瞬間雲辭感覺自己血液都凝固了,他根本無意去管此時的葉垠在說什麼,他要回答什麼。因車禍失去重要人的恐慌感重新席捲而來,雲辭想立即回頭去看前方俞魚的傷勢,可葉垠手上的力道讓他根本轉不了頭。
他看不到俞魚現在是什麼樣子,但如果人還有意識、還活著,還能正常說話,在這種情況下是會發出聲音求救的。
車內安靜的出奇,這下就連車輛的發動機聲也沒有了,僅剩下他一個人的呼吸聲。
雲辭面上血色盡失,像是失去了所有反應般定定地看著葉垠。
俞魚年紀小但駕照考的早,家裡富裕根本不缺開車實踐的機會,本身車技不差,這麼些天來也一直是開車在這條路上往返,俞魚不可能操作失誤猛打方向盤突然就撞到樹上。
車輛為什麼會突然失控?
雲辭看著葉垠,答案已先于思考之前浮現出來。
沒辦法回頭,雲辭就用手撐在葉垠緊緻的腰腹上,嘗試用推力掙脫攬在腰上的手腕:「鬆開我,葉垠!」
——如果撞擊不嚴重的話,如果幸運的話,及時叫救護車過來俞魚還有生還的可能,被葉垠這樣繼續拖延下去就真的來不及了。
一個成年男性的力度理應不小,現在又不是情人間的打情罵俏,可雲辭就是掙脫不開。多次嘗試沒有絲毫效果,反而給自己弄出一身汗。
雲辭實在是惱了,手往葉垠那腹部往下的東西上重重捏了一下。
果不其然,隨著頭頂倒吸一口涼氣的聲音傳來,腰上和下顎處的力道都鬆了。
本是跨坐的姿勢,沒了限制後雲辭從葉垠腿上直起身往後看。才看見個變了形的中控台,就被身後的人撈著腰一下按倒在座椅上。
天旋地轉後頭磕在真皮坐墊上,雖不疼但足以讓大腦一空。原先被整齊放在座位上的紙張全部散落在坐墊下,雲辭頭偏著,一睜眼就瞧見了那些紙上自己的臉。
葉垠先前拿著的那些根本不是資料,紙上印著的全是他。
在開機儀式上和張晨近距離接觸的他、在電梯內和韓尹尹說話的他、在幫劇組人員簽名的他、在房間內洗澡的他,被宋斂承拽住衣領的他。
雲辭瞳孔猛地縮了一下。
被後背壓上來的重量強迫著回神,安靜的車內雲辭聽見了一聲清晰的,金屬扣被打開的聲音。